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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看错了吗?

  他怎么会来参加这种活动?

  一时间,有好几个陌生人循声望过来,大约都姓程,或是陈。

  唯独她望着的那道身影没有回头。

  是正和对方说话的人注意到了她的目光,笑着说了些什么,男人才回眸看过来。

  漫漫人群里,那人穿着款式简约的衬衣西裤,戴一副斯文内敛的无框眼镜,色彩只有极简单的黑与白,并不出挑醒目,却叫许多人的目光频频流连。

  隔着透明的镜片,她对上了男人清冽平静的目光。

  两秒钟后,他似乎想起了她的名字,温声道:“秦雅姝?”

  今天第一次被连名带姓称呼的秦雅姝就笑了起来。

  她没有看错。

  “程医生,没想到你也来了。”

  尽管在过去的几十分钟里,她已经说过无数次类似的话,但唯有这一句,是真正发自内心的。

  “嗯,过来见朋友。”程医生语气温和地回应了这声招呼,“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主动叫住他的女医生当即道,“那你们先聊,我不打扰了。”

  等她走开了,那位朋友仍频频向后张望,撞了撞程医生的肩膀,语带促狭:“好久不见?这是谁啊?”

  男人平淡道:“大学同学。”

  “只是同学啊?”朋友显然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接着问,“所以那个病人到底是谁?”

  这回的答案更淡了:“朋友的朋友。”

  朋友啧了一声,不禁摇摇头道:“你不会真要孤独终老吧?程哥,黄金单身汉也不是这么当的,你到底给哪位神仙守寡呢……”

  对于他的调侃,程医生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语调仍然平和:“刚才你说到最难的挑战——”

  “啊,对,挑战。”朋友立刻放下了这个小插曲,目光里重新燃起了勃勃野心,“反正目前只有我们实验室做到了这一步,独一份的,专利都才刚刚报上去,新鲜热乎着呢,那个二手朋友能遇上你,再通过你遇到我,也算是他撞大运了。”

  “二手朋友?”男人被他的形容逗笑了,声音更温煦了几分,“所以你的结论是那个病人能治?”

  “不。”朋友却摇了摇头,“如果他真的要来我们实验室接受治疗的话,那他就不是病人了,而是实验对象。”

  程医生听懂了他的意思:“不能保证结果,只能冒险试一试?”

  “对,而且我们那套治疗方案的疼痛等级很高,我觉得可能都超出十级了,反正目前那几个早就习惯了癌痛的实验对象都快撑不住了,要不然我也不至于来参加什么心理论坛。”

  朋友望着远处讲台上正意气风发长篇大论的心理疗愈专家,面色复杂道:“你说我等下要是举手问他,应该怎么劝痛得宁愿去死的绝症病人继续接受治疗——这算是提问,还是抬杠啊?”

  “唉,我是真的希望他们能坚持下去,不管个体要面对什么结果,总体都是在为医疗技术的进步做贡献嘛,对不对?反正我现在是觉得,最难战胜的真是心魔,而不是病魔,你应该最能理解这一点吧?说真的,过来帮忙吧程哥,你对绝症病人的心路历程难道一点也没有兴趣?不想顺便发几篇论文?”

  一直静静听着他絮叨的男人就笑了:“没有时间,诊所的预约很满。”

  “行吧,你向来都是大忙人。”朋友看他一眼,不再强求,继续说回正事,“我看那份病理报告上只写了个年龄区间,二十到二十五岁,性别男,别的什么信息都没有,还挺神秘的,不知道是什么来历……其实我是担心他有点太年轻了。”

  “年轻不好么?”男人平静地反问,“身体素质更好一些,能考虑更多治疗方案。”

  “话是这么说,但年轻人一般没吃过太多苦头,普遍更怕疼,对疼痛的耐受程度没有中老年人高,很多时候身体能撑住,但精神熬不过去。”

  朋友笑道:“这么一想,上帝还真是公平的,无论在哪个年纪得绝症,都各有各的磨难。”

  “总之,想参加这个治疗计划的话,意志力很关键,你那位二手朋友的求生欲望够不够强烈?”

  “我不太清楚。”他温声道,“晚点我让戎青直接联系你?具体情况你可以跟她谈。”

  “成,就是那位青姐对吧?我早就久仰大名了。”朋友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你有事要忙?”

  男人看了眼手表,抱歉道:“一小时后有个预约,我得回诊所了。”

  从始至终,长身玉立的男人都话音和煦,态度温善。

  而他转身时,遍布会场的灯光陡然映亮那张始终面无波澜的清俊脸庞。

  旁边光影明灭的人群里,则一直有道视线追随着他。

  秦雅姝有些恍然地想,过去的程医生是这样的吗?

  恐怕不是的。

  那时他还不是程医生,不戴眼镜,也不是如今这样看起来温和无害的好脾气。

  所以,那时她还不知道该如何恰当称呼这位最特殊的同班同学。

  无论是性格的特殊,还是身份的特殊。

  距今已有些遥远的学生时代里,秦雅姝在班里年纪最大,被老师安排做了班长,又因为性格好,几乎和每个同学都聊得来,人人都喊她雅姝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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