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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一个例外。

  她也因此永远记得研一开学不久后的那个下午。

  具体是什么事,已经有些模糊,大约是发书,或是统计名单之类的繁杂琐事,每个同学都要需要来找她一趟。

  班里模样和气质最好,性格也最特立独行的那个男生同样来找了她,离开时语调平常地道了谢:“麻烦你了,秦雅姝。”

  “等等。”

  彼时年轻气盛,甚至有些幼稚的秦雅姝却叫住了他,半是好奇半是不满地问:“你为什么不叫我雅姝姐?”

  原本转身欲走的男生停住了脚步,反问道:“为什么要那样叫你?”

  “因为别人都那么叫我,怎么就你不一样?”

  闻言,对方的神色里闪过一缕鲜明的波动,不知是惊愕于这句话的稚拙,还是单纯觉得好笑。

  总之,秦雅姝是惊讶的。

  因为紧接着,她听见对方用一种颇为认真的语气说:“名字是一种咒语,改变咒语的时候,就要承担相应的代价,我不想承担这份代价。”

  “……代价?比如什么?”

  秦雅姝一边问,一边在琢磨,这算是在开玩笑么?

  如果是的话,它应该是种不太容易定位笑点的冷幽默。

  可男生接下来的话,却仍然一本正经。

  他说:“比如,我叫你秦雅姝,你就只是和我无关的秦雅姝。”

  “我叫你雅姝姐,就要主动问你,需不需要帮忙?”

  说话时,那双形状冷冽的凤眸扫过她手边堆积的杂务,含着玩世不恭的笑意。

  仿佛游戏人间,又像是过分清醒。

  秦雅姝一时失语:“……我哪有这个意思。”

  那人便不再接话,径自转身离开。

  几秒钟后,她忽然高声追问:“——真不帮忙?”

  已经走远的男生蓦地笑了,话音轻淡恣肆,似乎真的只是开了个玩笑。

  “我还有事,秦雅姝。”

  但他没有回头,脚步也未曾停顿。

  徒留立在原地的人怔怔凝望他的背影。

  那是秦雅姝同他说话最出格的一次。

  后来她逐渐听说了对方家里的深厚背景,就再也没有用那么无所顾忌的自由语气同他说过话。

  甚至一度为自己的一时脑热后怕不已。

  同样得知了那人背景的其他同学感慨地说,大学或许是最接近平等的理想乡,因为不管是生在罗马的天之骄子,还是长于小镇的平凡青年,无论出身来历,无论贫富贵贱,都要在同一间教室里听课。

  秦雅姝想,的确是。

  毕业之后,她和这个不算相熟的同班同学再没了联系。

  本就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意外交集到期即止,自然各奔前程。

  对方会学这个专业,要么是个人兴趣使然,要么,是为履历增光添彩的一种方式。

  无论如何,对他而言,这段经历都只是烟云过眼的短暂一程。

  可出人意料的是,后来的秦雅姝每天看新闻,也没有看到那个人接班从政。

  他竟一直是心理医生。

  作为同行,即使身处不同城市,秦雅姝也听说过京珠那位程医生的好名声。

  人人都说他业务能力过硬,性情仁慈良善,心里只有病人,从不在意虚名,也不参加那些大多是夸夸其谈的论坛、会议、讲座。

  但她知道那只是程医生。

  而不是藏在程医生这层身份背后的,真正的……

  “程其勋!”

  话音出口的刹那,秦雅姝想,她还是再一次头脑发热了。

  或许是出于某种职业本能。

  她发现了一种不合情理的奇怪现象,便很想弄明白那背后蕴藏的原因。

  比如,有着惊人背景、未来原本不可估量的程其勋,为什么会一直甘愿做个普普通通的心理医生,至今已有十年之久?

  性格又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变化,与学生时代判若两人?

  至少,看上去判若两人。

  在这道连名带姓、清晰明确的喊声里,正要离开的男人终究停下了脚步。

  他侧眸望去,目光平静:“怎么了?”

  秦雅姝就叹息着说:“没什么,只是很久不见了,有点感慨,十年好像也只是一眨眼。”

  她提到十年的时候,男人的眸光微微闪动,含笑回应:“是啊,一眨眼。”

  他看起来实在温柔而亲善,秦雅姝的语气便也更自然了一些,像是一场普通的同业寒暄。

  “这么说可能有点冒昧,不过我还是想问,你看过我上个月发的那篇文章吗?关于PTSD患者的创伤记忆反复被同一场景唤起的治疗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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