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捕蛇鹰

/>   此刻的寂静如同无声的讥讽。你齐静春神通广大,可到底是这天地方圆中的一个,更是主持大阵枢纽的那个可怜人,我们就是不愿白白施舍这份香火情,你能奈我何?

  齐静春脸色阴晴不定,最后唯有叹息一声,低头望去,满怀愧疚。

  陈平安咧嘴一笑,反过来安慰道:“陆道长说我只要去小镇南边,找到一个姓阮的铁匠,当他的学徒,就有希望活下去。齐先生,没有这……槐叶,相信也没啥问题的!”

  齐静春笑问道:“真心话?”

  陈平安挠挠头,腼腆道:“假的。”

  齐静春会心一笑。

  突然,一片苍翠欲滴的鲜嫩槐叶,从树冠极高处,飘然坠落。

  陈平安只是伸出手掌,树叶便自行落在他手心。

  树叶上,有一个金色字体,一闪而逝。

  齐静春有些惊愕,片刻之后,沉声道:“此字为姚,陈平安,你可愿意为姚家报恩,无论生死?!实不相瞒,哪怕没有这片树叶,你也未必没有一线生机,这一点,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所以你千万要想清楚!”

  陈平安问道:“是姚师傅的那个‘姚’字吗?”

  齐静春点了点头:“正是。”

  陈平安双手合十,将槐叶轻轻夹在手心,抬头大声道:“只要我活着一天,只要是跟你有关的姚姓人,就像齐先生之前所说,哪怕他坠入井中,哪怕救人必死,但我陈平安必救之!”

  天籁寂静。

  齐静春笑道:“走吧。”

  带着陈平安离去之时,齐静春悄然转头,望向槐树最高处,面露讥讽。

  姓“陈”的槐叶并非没有,事实上还不止一两片,可是到最后,明知道此地即将崩坏,宁肯另寻宿主,哪怕不姓陈也无所谓,也仍是没有一份香火祖荫,愿意看好泥瓶巷的草鞋少年。

  齐静春转回头,摸了摸陈平安的脑袋,打趣道:“如果是宋集薪、赵繇、顾璨这些人,像你之前那般发此宏愿,说不定就要引发天地共鸣了。”

  陈平安笑容阳光:“那我可管不着,我只做好自己的事情。”

  齐静春又问道:“这次是真心话?”

  陈平安笑道:“是!”

  桃叶巷的一栋宅子里,有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坐在廊下的藤椅上,身边坐着一个模样俏皮可爱的丫鬟,丫鬟穿着鹅黄纹彩长裤,外边罩穿着浅罗碧色的纱裙,一边听老人说故事,一边缓缓扇风。

  老人突然开口问道:“桃芽,风呢,又打盹儿啦?不是吓唬你,若是在小镇之外的大家宅子,你这样偷懒,可是要挨罚的。”

  没有任何回应,对下人一直优容宽厚的老人,正想继续调笑几句,脸色骤变,抬头望向远方,神情凝重起来。原来小院内,不仅是少女丫鬟所持之扇,没有丝毫动静,事实上就连无形的清风也静止了。老人赶紧屏气凝神,默念口诀,坐忘入定,以免在这场光阴长河的短暂逆流当中,白白折损修为道行。老人轻轻叹息,最为恪守规矩礼数的齐静春,也终于破例出手,如此一来,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了。

  铁锁井,身材魁梧的外乡年轻人蹲在不远处,使劲盯着辘轳车。但是眼角余光,却偷偷瞥向一个丰腴村妇的侧影,村妇正弯腰从井口中提起一只水桶,弧度惊人的臀部,沉甸甸坠下的胸脯,整个人略显夸张的曲线,玲珑毕露,身躯绽放出一股饱满麦穗的野性气息,让原本不过中人之姿的她,也多出一些别样韵味来。当年轻人意识到周围环境出现诡异静止后,他人没有动,只是壮着胆子,正视那幅妇人汲水的美妙画面,年轻人偷偷咽了咽口水,赶紧扭转身体,换了个蹲姿。

  难怪师父说,山下女子,是出林虎,功力大减了,可要是一旦带上山,就要成为称王称霸的座山虎,是会吃人的。师父喝酒之后,总说天底下的英雄豪杰,全输给自家的入山虎了,没一个例外。但是年轻人觉得出林虎就已经很厉害了,比如眼前那妇人,明明长得普通,却妖娆得让他心痒痒,要是她二话不说给他一耳光,完全不讲道理,年轻人觉得自己也根本不敢还手,说不得妇人一笑,他还会跟着笑呢。

  年轻人想到这些,就有些灰心丧气,低头瞥了眼裤裆,骂骂咧咧:“没骨头,难怪没骨气!”

  泥瓶巷内,宋集薪正在翻阅一本厚重陈旧的地方县志。宋集薪摸索出很多规律,例如大体上是每六十年一增补,所以宋集薪私下将此书取名为《甲子志》。还有就是小镇百姓在年少时被远房亲戚带出去后,几乎就没有人回到过家乡,好像很不喜欢落叶归根,属于墙里开花墙外香,很多家族姓氏就在外面开枝散叶,甚至成长为一棵棵根深蒂固的参天大树,所以宋集薪又将其昵称为《墙外书》。

  宋集薪此时正在翻阅一页人物传,描述了一个叫曹曦的人的生平事迹,笔墨吝啬,是这本县志的又一特色。宋集薪翻来覆去看了至少七八遍,对于这本书早已滚瓜烂熟,所以如今闲暇时翻阅,只会拣选一些光怪陆离的人物故事,当作一位说书先生描述的演义传奇,真实性如何无从考据,宋集薪当然也不在意。他只记得那个身穿官服的男人,在赴京述职离开小镇之前,深夜独自来此,男人以一种无比郑重的态度,告诉他要牢记一件事情,就是背诵记住书中每一个出现过的人名,以及成百上千的人数,和他们身后祖辈们在小镇的各自根脚,尤其是跟四姓十族的关系脉络。

  此时宋集薪纹丝不动,就像小镇东南那些个破碎不堪的泥塑神像,一座座随意倒在草丛中、泥地里,无论风吹雨打,只是岿然不动。从窗户透过洒在书桌上的光线,保持着一种反常的静止状态。

  这栋宅子里,唯一能动的人和物,是婢女稚圭和那条不起眼的四脚蛇,她很早就察觉到异样,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是去隔壁院子,找那个面瘫少女,骂她个狗血淋头,但是当她意识到那柄剑的存在后,便打消了这个诱人的念头。她先是来到自家少爷的房间,斜瞥一眼书页内容,看到“曹曦”两个字就嫌烦,便帮少爷向后翻了几页,看到有关“谢实”的篇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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