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舍不得女儿,听罢轻叹一声,换了话头:“那你当真明日便要回宫?”
苏吟不便告诉母亲宁知澈只剩四年不到的寿数,闻言只道华曜还在宫里,她心中惦念。
霍夫人便又忍不住多念叨了几句:“骥儿说他不打算再娶,过几年收养一个嗣子继承家业。要是你与骥儿成婚那三年有个孩子该有多好……”
“母亲慎言!”苏吟当即脸色大变,“我连凤印都已接了,与陛下明年开春便要完婚,这种话切莫再说。”
“我知晓我知晓,我也只敢在你面前说说。”见女儿被自己惹急了,霍夫人忙解释道,“娘只是觉着你与骥儿当年要是生下个一儿半女,这偌大的侯府便可交到外孙手里,便不必将你祖父留下的家业送给外人了。”
还有一句她不敢说,若昭昭当年与骥儿生了个孩子,皇帝大抵就不会再要昭昭入宫,昭昭便可留在谢府。
她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又不打算卖女求荣,嫁进宫有什么好?连在皇帝面前说句话都得捋上三遍才敢张口说出来。
苏吟出声艰涩:“母亲在西疆住了多年,如今才刚回京,您有所不知,我过去……十分对不住陛下,如今只想好好与他过日子。您若真心为我好,便别再叫我为难了。”
霍夫人听这话似是不太对劲,顿时一愣:“什么叫对不住陛下?陛下是国君,你是臣女,还能做出什么对不住陛下的事?”
“我……”苏吟犹豫须臾,拣了最严重的那桩事说,“我毒杀过陛下,险些害死他。”
霍夫人被这话惊得一下子坐起来,吓得连说话都不大利索:“昭昭,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见女儿静默不语,神色不似作假,霍夫人只觉眼前阵阵发黑:“儿啊,你怎敢做出这种掉脑袋的事来!”
她急急追问,“那陛下为何没有抓你进牢狱?陛下当真愿放过你?真愿娶你?”
苏吟愈发难以启齿。
她的确进过诏狱,也被软禁过,但都不是因为这桩事。
听闻被宁知澈幽禁的太上皇过得连冷宫妃嫔还不如,但她即便那时在诏狱也是被人好吃好喝地供着。
“陛下是个极好的人,体谅我当年的难处,娶我为后也是真心。”苏吟低下头,“当年下毒一事被他压了下来,没几个人知晓,但我做的其它事却是紫宸殿人人皆知,母亲明日可问一问女官,便知陛下如今能待我如初究竟有多难得了。”
霍夫人半辈子贤惠本分,没想到自己竟生了个胆敢在皇帝头上动土的女儿,呆呆出了会儿神,半晌才道:“若真如此,娘今后再也不说那些话了,只一心盼愿你与陛下帝后和睦,鸾凤和鸣。”
苏吟心下一叹,将母亲搂紧怀里:“我每月都会回娘家一次,母亲若想我了也可随时进宫。”
霍夫人霎时泪如泉涌:“宫规森严,女子入宫后一辈子能回娘家两三次都算是圣眷优渥。陛下若真能破例允你月月都回,娘便可放心了。”
苏吟轻轻为母亲拭泪:“母亲若还不困,可愿听女儿说说我与陛下的过去?”
霍夫人怔然点头:“好。”
苏吟其实不太敢回忆从前宁知澈对她的好,记起来的往事越多,就越发衬得她当年薄情寡义、见异思迁。
“从哪里讲起呢?”苏吟声音飘渺,“不若从三岁那年开始说罢。”
*
翌日上午巳时一到,王忠便带着人来接苏吟回宫。
霍夫人听苏吟说了一晚上的话,直到现在仍未缓过神来。
她年少时身边全是姑娘家,及笄后才与丈夫相识,在昨夜之前从不知男女之间青梅竹马的情谊竟能这般美好长久。
通过女儿的言语,她甚至能想象出那个金尊玉贵的太子十余年如一日地守着她女儿长大的模样。
此刻看见皇帝身边的首领太监说话时一直赔着笑,对她和女儿恭恭敬敬,霍夫人心里最后一丝不安也烟消云散,挽着女儿的手送她出府,亲自扶苏吟上了马车。
苏吟温声朝霍夫人道别:“母亲万万保重,今日风大,快进去罢。”
霍夫人站在侧窗外拍了拍她的手背:“请娘娘代臣妇问陛下和公主安。”
女儿已接了封后圣旨和凤印,人后她可唤女儿名字,人前只能尊称一声娘娘。
苏吟应了下来,移眸看向谢骥。
今日她回宫,谢骥便也在今日解了禁足。
她顿了顿,脸上漾开一个客气得体的笑:“阿弟也要保重身子,祖母和母亲便拜托你了。”
谢骥凝望她许久,点了点头。
苏吟低头放下帘布,隔绝那道令人不敢回视的目光。
马车驶离定北侯府,向皇宫方向而行。
王忠今日亲自当车夫,知道主子这半月想苏吟想得睡不着,当下不敢耽搁,一路甩着马鞭,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紫宸殿门外。
苏吟一进去便看见宁知澈正抱着女儿批奏折,心里的沉闷顿时一扫而空,忍不住笑道:“天底下哪有皇帝抱着孩子忙国务的?”
宁知澈猛地抬起头来,见苏吟身着一袭月白罗裙站在珠帘后巧笑嫣然,当即抿了抿唇,带着华曜起身走过去:“回来了?”
苏吟“嗯”了一声,从他怀里接过孩子,听着女儿在臂弯里咿咿呀呀地同她说话,心里愈发柔软,不禁低头亲了亲小家伙的脸蛋,轻轻道:“乖孩子,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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