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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长的锁链,连住两个人。
“那就这样,再别离开我。”容津岸还是那样平静。
当初叶渚亭因太子逆案被关入天牢,不见天日音讯全无,外面流言纷纷,是孟崛冒着被杀头的危险,悄悄将容津岸和叶采薇带到天牢中看望。那时候两人已经定亲,叶渚亭将自己唯一的女儿郑重托付给爱徒,没过两日,他便暴病而亡。
太子逆案证据确凿,叶渚亭身为罪臣,未定罪而亡,自然也不可享有任何身后之名,嘉泰帝念在叶渚亭多年来对社稷的功劳,允许容津岸以女婿的身份带走叶渚亭的遗体,自行下葬。
“那个地方山清水秀,远离尘嚣,后面还有一大片桃林,我走了好几处地方,选来选去,那里是最合适的。”当初容津岸这样说。
因着太子逆案到结案已过去了数月,叶渚亭下葬的时候,叶采薇已经病得很重,出于种种,她没有去送亡父最后一程。
所以,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到叶渚亭的坟前。
确实,这里和容津岸当年描述得一样,山清水秀,远离尘嚣,后面的大片桃林硕果累累,是晚熟的品种,正如叶渚亭希冀和盼望的人生。
因着没有长辈女性教养,许多女儿家的东西,叶采薇都是从烟柳那里学来的。而一个人的谈吐和修养,与她身边的环境和人息息相关,叶采薇从烟柳身上学,在叶府这么多年,烟柳的品味和习惯,又何尝不是叶渚亭手把手教的呢?
而凝视了她良久,烟柳终于垂下那双叶采薇看了十七年的眼眸,缓缓,缓缓吐露:
“薇薇,别怪你爹。当年你娘对你爹一见钟情,柳姨又何尝不是?这些年一直在他身边,是柳姨主动勾引的,和你爹无关。”
叶采薇难以相信这一切。
从小到大,是叶渚亭倾尽他的父爱,给她织了一张华丽而密不透风的帘幕,她被牢牢保护在其中,一直坚信这便是世界的全部、自信横冲直撞,现在这个帘幕被她不小心亲手揭开了一个角,随便看一眼,都是血淋淋的真相。
她当然想先相信烟柳的话。叶渚亭自年轻时起便风华绝代,烟柳跟着姚氏对他一见钟情、多年来爱慕不已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又因为在叶府里日日相处、烟柳还要照顾叶渚亭的饮食起居,对他动了勾引的心思,这是太自然了。
对,一定是烟柳蓄意勾引。
“争吧,抢吧,头破血流吧,竞争吧,她们谁爱要谁要。反正奚子瑜,我不伺候了。”梅若雪的语调冷了下来,“嬷嬷,我不勉强说服你,但若你不愿帮我,也请你不要将我的想法,跟任何人提。”
梅若雪是偏要“糊涂”到底的——
不仅要和离,她还要亲手把和离书,交到奚子瑜的手上。
不就是京城吗?她为什么去不得。
连两个孩子她都能舍下。
在东流码头上船,一路沿长江顺流而下,至镇江附近与京杭大运河交汇,改道,可一直北上至京城。
梅若雪第一次离开东流、出远门,也是第一次坐船,在行船刚刚启航不久,她就止不住难耐呕吐。
但也因此被人认了出来,还是叶采薇的学生,她记得叫佟归鹤的:
“七奶奶,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定是的。
不,不一定。
不是。
从最初的崩溃嚎啕缓过来之后,叶采薇很快便知道自己是错怪了烟柳。
根结都在叶渚亭,在叶渚亭的身上。
“青青,这个就是采薇姑姑的爹爹,是容安哥哥的外祖父,阿娘跟你讲过很多次的,青青还记得吗?”孟冬青坐在孟崛的怀里,顺着温谣的手指,看向那座森森的墓碑。
但孟冬青毕竟才省事不久,连碑上的篆刻的字都不太认得,更对生老病死并无概念,温谣所说的话她都似懂非懂,只觉得这里的风景真是好。
风景这么好的地方,阿爹和阿娘怎么第一次带她来呢?
“青青想起来,阿娘跟青青说过的,叶爷爷是个很好很好的人,阿娘会一直记住他。”温谣柔美的脸露出哀伤的神色,孟冬青看在眼里,软软糯糯说道。
“对,是,叶阁老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他是阿娘和大舅二舅的恩师,若没有他,阿娘不会有这么多学问,大舅和二舅也考不中进士,但,但他不仅仅是我们的恩师,”
说起往事,温谣哽咽起来,嗓音微微发颤,
“我们都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待我们极好极亲厚,如同自己的亲生儿女一样,阿娘那时候,好羡慕你的采薇姑姑,有这么好的爹……”
这世上还有比叶渚亭更好的父亲吗?
叶采薇见到儿子这样,心也抽疼得厉害。
许氏方氏他们对叶琛赞不绝口,夸奖他聪明懂事、行事稳重,小小年纪已经不需要长辈操心,叶采薇听着既自豪,却也难免辛酸。
叶琛和其他的孩子都不一样,为何会被她从小严厉甚至苛刻地教导,答案就出在她自己身上。
“容安在东流出生长大,与内子梅氏自小亲厚,内子有了身孕,见容安对采薇思念难抵,便让我趁着来京谈生意的机会,一并将容安带来。采薇是与仲修一同上京的,若容安不知仲修是他生父,难免惹出误会,于是我便索性同他都讲了。”
温氏兄弟和孟崛听奚子瑜口口声声唤“采薇”而不是“叶娘子”,脸色俱是沉了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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