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淹毙者不知凡几,似有妖邪从中作梗,还在稽查之中。

  因为这场暴雨引起的水患,各地蛰伏的妖魔鬼怪蠢蠢欲动,缉妖司人手不足,急请邻近州府支援。

  “北有旱灾,南有水患。”皇帝忧心忡忡,垂问众臣,“可有为朕分忧者?”

  坐在最前方的左相、右相悄悄对视一眼,左相起身行礼,神态恭敬地说:“封州山氏,世袭祈雨术,或能征召山氏俊才,破解旱灾,安抚百姓。”

  皇帝眉头稍松,点头赞道:“大善。”

  右相闻言,心中一定,亦上前行礼说道:“夫椒何氏,祖居涂河之畔,精通治水之术,陛下若召何氏襄助,水灾何愁不去?”

  皇帝眉心完全舒展开:“既如此,速召山氏、何氏,令其族中能干之人,任祈雨官、治水官,待灾情缓解,再论功行赏。”

  左相、右相及身后群臣,仿佛有荣与焉,眉眼间均有喜色,齐声称喏。

  似乎因为各地灾情能够控制,皇帝才有心思去看西南兵事,她重新取出蒋刺史奏本,却没有管牛典签的折子。

  “昌宁公主心怀大义,蒋释古却不知兵,两位宰相回去,商讨个能领兵的大将军,替朕、替昌宁公主,去犬夷王庭走上一趟。”

  这是相当于白送的军功啊。

  陛下果然开始疑心宦官,倾向士族了。

  一众臣子心中雀跃,左相、右相接下旨意,退朝后,分别联系山氏、何氏,与门生党羽商议,要推出哪个将军,才能对抗左相/右相的可能人选。

  两边都忙着打压宦官,同时把空出的位置用自己人补上,却不知道,身边只剩尚宫裴霁宰侍奉的皇帝,面无表情掀翻了面前的御案,温热的茶水泼在了天子手背上,留下一片轻微红痕。

  裴霁宰并未惊慌失措,只是取来药膏,细心敷在皇帝手上。

  皇帝大马金刀地坐在御座上,眼底杀气浓烈。

  宰相尚书们是在打宦官的脸吗?

  不是。

  是打她的脸!

  这些年她扶持缉妖司,为的就是翦除士族愈发庞大的羽翼,然而著族豪强,尾大不掉,天灾面前,左相、右相第一考虑的,还是怎么让他们的人上位。

  皇帝轻声自语:“他们眼中,还有朕这个天子吗?”

  “宰相们虽有私心,却还不敢有如此大不敬的想法。”裴霁宰收起药膏,重新拿出一套崭新的茶碗,“陛下在紫宸殿中,还说是为了做戏才动的怒,现下怎么又忍不住了?莫非在臣面前,也要演戏吗?”

  知道尚宫是担忧自己身子,皇帝舒出一口气,怒意来得快,却是去得也快:“自然不是针对你,这里不是还有一人吗?”

  她看向身后:“出来吧。”

  缉妖司主赤阳子转出雕刻了大周疆域的青玉屏风,苦笑说:“那就是针对微臣了。”

  “老道士还是那么开不起玩笑。”皇帝挑了挑眉,笑着指了指赤阳子,“你刚刚也听到了,左相要用山氏,右相要用何氏,你以为如何?”

  “都不如何。”赤阳子淡淡地说,“此次天灾,确与天神有关,非凡人可以抵御。”

  原来,宰相要推出自己人,皇帝却从赤阳子口中得知此次天灾的严重性,也要借助这次机会,对士族下一次狠手。

  皇帝“唔”了声,了然地说:“天神么,只有你家夺天宗主能应付,是吧?”

  裴霁宰瞥了眼面色微变的赤阳子,再看依然笑意盈盈的皇帝,虽然自幼便跟随这位帝王,此刻也不免有些心惊肉跳。

  雷霆雨露,变幻莫测,伴君如伴虎,可不是妄言啊。

  赤阳子虽也听出皇帝玩笑中的冷意,却还是抬起眼帘,看着她说:“天神,确实只有夺天宗能抵挡。”

  皇帝眯了眯眼,站起身。

  赤阳子随着她的起身,仰起了头。

  滴漏的声音,滴答滴答,在空荡荡的政事堂回响。

  两人沉默对视,仿佛时间都变慢了,不知过了多久,皇帝说:“善。”

  她转过身,看向青玉屏风上精雕细琢的万里江山,语气听不出情绪:“还是不能直接请夺天宗主出手吗?”

  “不能。”赤阳子说,“夺天宗如何行事,正如天神一般,凡人无法干涉。”

  皇帝说:“即便我以天子的身份亲自去请?”

  赤阳子说:“即便陛下让出天子之位,也不行。”

  听到这么直白的话,裴霁宰无奈地摇了摇头。

  皇帝也怒极反笑,转头说:“真不知道你赤阳子是怎么活到今天的,滚吧,这两天别让朕再看到你。”

  赤阳子口中称喏,施了个滚地诀,咕噜咕噜从御座下滚了出去。

  皇帝:“……”

  裴霁宰:“……”

  两人愕然对视一眼,已是无奈至极,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

  夫椒城。

  大雨还在倾泻,低洼地段逐渐被淹没,慈云寺的和尚打开了寺门,穿着蓑衣,在流淌的雨水中跋涉,把寺庙附近的妇孺老弱接进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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