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南羌围城的第十天,家家户户的粮食就吃完了。百姓没了粮吃就会闹事,孟沧害怕万寿郡暴民四起砍杀郡守的事在长寿郡上演,当即让人开仓放粮。
但长寿郡中有近万军民,就算粮仓再满,也终有放空的一日。
于是从第十七天起,城中百姓每人每天只能领到一碗清粥勉强充饥,要是有人敢多拿偷拿,只要被发现,便会当场斩杀。
刚刚被围城时,城中还能听见鸡鸣犬吠声。半个多月过去,城里已经是一片死寂,就连吱吱叫的老鼠都被人吃光了。
现如今,也只有守城的卫府士兵才能每日多一个馒头用来补充体力。可一个馒头哪里能够呢?
沈京墨的手探进了篮子,摸到一个有些凉了的馒头,想要送给那对母子。
可这城里何止这一对挨饿的母子。
这些天陈君迁日夜守在城门上,每到白天敌军来攻城,他就要经历好一番厮杀,有几次等敌军退去,他干脆累得站不起来,躺在城楼上便昏睡了过去。
体力消耗那么大,她便把每日的馒头都留给他,可是以往每顿能吃三个菜饽饽的人,一天只吃两个馒头哪里能饱?若是她再分出去一个,他今天又要饿着肚子守城门。
沈京墨看着那对母子,再看看身后面黄肌瘦排队领粥的百姓,狠心转过了脸,脚步匆匆地往城门走,给陈君迁送饭去。
一个馒头救不了一城百姓,只有守住了长寿郡、等到大军回援,才能救他们。
*
北城门上,一身重甲的陈君迁望着城外的南羌军,若有所思。
经过二十多天的攻防,他大概摸清了这支军队的底细。
他们并非南羌人,八成是南羌王从别处招揽来的散兵游勇,临时组成了一支军队。
前些日听他们叫阵,似乎是因为长寿郡扣下了南羌的八个狼兵,南羌主力在永寿郡和朝廷大军正面相抗,分身乏术,但南羌王誓要让长寿郡付出代价,便派了这支军队前来围城打援。
但南羌王大概不知这支军队自由散漫,并未把他的命令当回事,每日快到晌午才攻城,下午天还亮着就早早鸣金收兵,似乎一点也不着急攻下长寿郡。
毕竟永寿郡那里还有大越朝廷的军队,如果大越赢了,南羌退败,可不一定会来救走他们这支孤军深入的军队。要是南羌拿下永寿郡,自然会立刻前来长寿郡摘他们的桃子,到时候他们费劲攻下这座城,也不过是给别人做嫁衣,实在不划算。
所以他们丝毫不急,每天做做样子,敷衍南羌王、讨些军马粮草而已。
可陈君迁知道,就算这支队伍不打,长寿郡也早晚因为缺药少粮而不攻自破。
也不知先前派出去给永寿郡送信的那些人究竟有没有成功把消息递给朝廷大军。
正兀自叹息时,手下一名士兵来报,说嫂夫人来送饭了,此刻正在城门下等他。
陈君迁对守城士兵嘱咐了几句,边往城下走边卸掉沉重的盔甲。
城门附近早已戒严,除了巡防的士兵,根本没有百姓会靠近。
陈君迁还没走下来,就一眼瞧见双手提着小篮子站在石阶底下,仰头看他的沈京墨。
他加快了脚步,一步三个台阶地跑下来,边跑边拿袖子擦掉脑门上的汗,直到脚步落在地面上,憨笑着亲昵地挽起她的手,走到一个没人看得见的背风处坐了下来。
这些天他都守着城门,晚上也极少回卫府歇息,整日风吹日晒的,脸又黑了几分,人也瘦了。
沈京墨和往常一样从水壶中倒出些清水,让他洗净脸和手,这才把馒头和粥递给他,自己靠在他肩上小口小口抿着另一碗粥。
陈君迁早就饿了,三两口就吃完了一个馒头,粥也当做清水似的一饮而尽,却没再动第二个馒头。
沈京墨还剩小半碗粥没喝完,边嘬边问他:“怎么不吃完了?”
陈君迁看了馒头一眼:“你的馒头,我看着你吃。”
她一怔,眼神忽闪着垂了下去:“不是和你说过,我在卫府吃完了才来的。”
“我问过了,你这几天根本没有在伙房吃过任何东西,”陈君迁拿起馒头递到她嘴边,“这几日你的那份都给我吃了,是不是?”
“没有……”她心虚地理了下头发,向旁一躲,没有咬馒头,“我哪会当着伙房那些人的面吃东西,真的吃过了,不饿。”
陈君迁不信,把馒头一掰两半:“那就陪我吃半个。”
沈京墨不接,他就一直举着手。她实在没法子,只好将半个馒头又一分为二,自己拿起一小块来小口小口地啃。
这馒头是用很粗糙的粉面做的,里面还有硌牙的硬壳,沈京墨每块都要嚼上好几口,竟也能慢慢吃出些甜味来。
陈君迁略显疲惫地向后一仰,靠在城墙上看着她吃。
沈京墨吃着吃着,把来时路上看到的城中惨状告诉了他。
陈君迁沉默地听罢,长长叹了口气:“长寿郡的粮食又不少是从江浙运来的,现在南羌截断了北城门,就等于截断了北边运来的粮食。再这样下去,城中恐怕要出事儿。”
“其他三面的城门外好像没有那么多南羌军队,如果从南城门出去找粮呢?”
“试过了,那三面也有敌军埋伏,人不多,可一旦发生冲突,北城门那边的军队会立刻前去支援,我们试着冲出去过几次,都被打回来了。”
深夜慢读:csw888.com 丝袜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