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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当真喜欢粉色,从前自己随他住在别苑里,一打开柜门,入目出总是一片漫无边际的粉,艳若云霞。

  哪怕她腻味得想吐,他仍不觉得有哪里不对。

  阮窈换上藤萝紫的裙衫,又蹙眉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腰。方才许是洗得久了,这会儿竟觉着身上有些使不上力气,到底是刚小产不久,比不得以往。

  忽然,等在围帘外的医女低低惊呼出声:“啊——”

  “怎么了?”她强打起精神,绕出围帘。

  只见医女手上抓着她沐浴前换下的衣袍,衣料本是霜白色,可袍下却染了一大片暗红色的血,远远望过去,像是某种颓靡的花,格外刺眼。

  阮窈愣了一下,想着方才浴桶里的血,脸色微微有点发白,又去找她换下来的亵裤。

  然而她再见到亵裤上同样也是血迹斑斑,强烈的不安随之涌上心头,甚至让她连腿都有些发软。

  “娘子这下红不止,气血重亏,赶紧躺下才是,绝不可颠簸受累,否则日后轻则月事衰竭,重则子嗣艰难……”

  医女神情严肃,而阮窈怔怔听着,手下意识揪住自己的裙子,声音都情不自禁地发起颤来:“这……要如何治?”

  她话音才落,又有一人进了账。

  来人一身青黛色衣袍,日光随着他掀起帐帘的刹那映进来几缕,很快帐中重又变得暗淡。

  “窈娘。”

  阮窈下意识就要把染血的衣裤藏起来,直至听见裴璋唤她,原本慌慌忙忙的手陡然一顿。

  “这是怎么了?”他嗓音温和,吐词一如既往的平缓。

  她一颗心一直怦怦跳个不停,此刻见到他半丝不慌的样子,也极缓慢地深吸了一口气。

  裴璋将那些被血脏污的衣裤从她手中拿开,然后抚上她的背,轻拍着她的背心安抚她。

  “先止血要紧,旁的调养可以容后再议。”他让女医随手下的人去配药,待帐中没有旁人了,才低下眼,细细去瞧阮窈的神色。

  她当真是被衣裤上的血吓坏了。

  这回意外小产,她吃的苦头不算大,除去当夜出了血,隐隐有些腰痛以外,还远不至于要卧病在床的程度。她依仗着自己素日身体健壮,又听徐医师说她并无大恙,更是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这些血阮窈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流的,似乎连痛觉都没有,难不成真是血崩了……医女说什么子嗣艰难,可相比起自己的性命,子嗣又算得了什么?

  想到这儿,阮窈脸上血色褪得一干二净,紧张地抓住裴璋的衣袖:“医师说我要躺着……”

  她正想推开他扶着自己的手掌,身子就是一轻,整个人已然被他打横抱起。

  裴璋走了数步,随后将她稳稳地放到帐中小榻上。

  阮窈连声都不出了,只是怏怏地垂着脑袋,沾着湿气的乌发还有几缕黏在颊旁,一张脸孔白腻得几近透明。

  “不必害怕。”他眼眸微动,轻柔地将几缕碎发为她拨到耳后:“我不会让你有事。”

  说是不害怕,可她又怎么能不怕……

  这会儿再细想方才医师说的话,阮窈心神都乱作一团,无法冷静下来,胸口一阵阵地发闷。

  她打小就不喜欢孩子,更未曾想过要为裴璋生孩子,可她终究对往后仍有许多期许,亦会想着待到战乱结束的那一日,自己的霉运也好转些,一旦摆脱眼前的困境,她若遇到心仪的男子,自然还是要婚嫁的。

  自己心里不愿意生,与被迫没法子生,究根结底是全然不同的两回事,傻子也知晓该怎么选。

  再一想到时至今日的种种身不由己,阮窈的眼泪就忍不住啪嗒啪嗒往下掉,脸颊也因为哭而涨得通红。

  “你当然不害怕了,”她这会儿见着裴璋的脸便又气愤又委屈,泪珠滑落得愈发快,像是又细又急的骤雨:“明明是你的错……怎么痛的人不是你……怀孕的人也不是你!”

  他低下眼看着她,而后蹙起了眉。

  见裴璋没有出声,黑沉沉的眼眸里也不知究竟是喜还是怒,阮窈愈发觉着自己命苦,与这样一个脾性古怪的男人纠缠至今,连嫁也嫁不出去,两段姻缘全都毁在了他手上……

  直至裴璋取出巾帕给她擦泪,她的眼泪仍是停不下来。

  他无奈叹气,温热的指腹拂过她的眼尾,又俯身吻掉正缓缓下落的那一滴泪。

  像是某种致歉,又像是在为她舔舐伤口。

  “窈娘,不可再哭了。”裴璋顿了顿,又道:“我听闻女子若在小产后流泪过多,会落下一见风便要红眼睛的毛病。”

  “胡说八道……”阮窈抽噎了一下:“哪有这种病……”

  嘴上这般说着,可她也算是哭够了,渐渐停下泪来。

  她当然知晓眼泪无用,不过是发泄情绪罢了。然而心底的怒气不论如何也散不去,怪来怪去,唯一能怪的人还是眼前这一个。

  任裴璋怎么安抚,阮窈都不肯理睬他,还将脸也别了过去,不愿看他。

  直至她手中被轻轻放入一个坚硬而冰凉的东西。

  阮窈下意识低头看过去,先是一愣,随后猛地抬起头看他,一刹那连寒毛都竖了起来。

  是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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