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里巷杀人

  承天三十五年,春三月,镇远侯府。

  裴荣是镇远侯的亲信管家,自从三年前那件事后,镇远侯得了爵位,他也跟着鸡犬升天,往日行事也学了点气派和从容,可此刻,他就像个毛躁的愣头小子,心慌意乱、脚步匆匆。

  休沐日,镇远侯裴光禄正悠闲自得地在池边垂钓,乍听到裴荣的大嗓门,吓得手一抖,那才上钩的鱼儿趁势溜了。

  “侯爷,不好了。”裴荣气喘吁吁。

  裴光禄鼓着一双蛙眼瞪他,不悦道:“叫什么呢,一点规矩都没有。”

  裴荣也顾不得请罪,忙一叉手道:“侯爷,我看到驸马了!”

  裴光禄闻言一噎,还以为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这长安城里,砖瓦落下都能砸中一个皇亲国戚,碰到驸马算什么?怎么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他抄着手,道:“你是不是老糊涂了?要不打发你回闻喜吧。”

  裴荣忙拼命摇头,他的一张老脸涨得通红,他用力摆手道:“是那一位!”

  他没说出名号,裴光禄也想不起来。正说着话,府上的女主人王照快步走来了。她路过的时候也听了一耳朵,看裴荣急成这个样子,想来不是寻常事。她道:“你慢慢说。”

  裴荣看到了夫人后,那忐忑不安的心放了回去,比起碌碌无为的男主人,他更信赖夫人。他理了理思绪,道:“是清河公主的驸马,他、他、他回来了,还扮成了女人!”

  说到这个,裴荣那魂飞魄散的惊惧感又回来了。

  他不知道那位是人是鬼啊,没敢惊动他。

  要知道三年前那事跟他们侯府也有关系啊,如果驸马回来复仇,那侯府不就完蛋了?

  “不可能。”裴光禄断然道,“当初可是不少人看到收殓尸骸下葬的,死人怎么可能复活!”

  王照也不信裴荣的说辞,可她心中想的是其他事,或许运作一番,能够让侯府得利。思忖片刻,她问道:“在哪里遇见的?”不论如何,都要派人去摸个底。

  裴荣惊恐道:“流民巷。”

  他的老天啊,那芝兰玉树的矜贵驸马爷可不止扮作女人出行,还一身灰扑扑的沿街乞讨呢。

  高门贵胄,哪如此狼狈过?

  清河公主的驸马名裴治,是先镇远侯裴光卿的儿子。裴光卿一家与废太子宁青云牵连极深,是不折不扣的太.子.党。

  要是太子能够顺利登基,裴家能够更上一层楼,可偏偏三年前,太子因为谋反被废黜,裴家也被牵连,阖府上下,老少男丁皆判决斩刑。

  不对,还有一个例外。

  因为清河公主的求情,且驸马未曾涉入其中,驸马没被斩首,可被天子勒令跟清河公主离婚,流放三千里,遇赦不得回京。

  谁知道这出京城还没多久,驸马就死在了路上。

  当时,清河公主不顾圣人禁令,将驸马的尸体带回。

  圣人拗不过清河公主,只能任由她为驸马收敛。

  原本去葬礼的人不会多,毕竟是反贼之子,不过圣人松了口,那些看风向的权贵们又一窝蜂去哭驸马了。

  这事儿其实跟他们府上也有点关系。

  裴光禄是裴光卿的族弟,虽然是河东裴氏出身,但属于支脉,他自个儿读书不成,习武也不成,在族里纠缠很多,才被族老允许前往长安。

  可裴光卿除了提供吃住外,并不替他走动。

  裴光禄心中憋着一口气。

  后来找到机会,就去告发太子谋反了。

  裴光卿那一房完蛋了,可裴光禄起来了,甚至还得了镇远侯的爵。

  可惜他没什么本领,就算是告发有功,也只领了太常少卿这样的闲差,在长安勋贵和高门望族中,地位都很尴尬。

  没人到处嚷嚷告发的事,可天底下哪有不透风的墙?

  在高门大族的眼中,他裴光禄就是个不顾家族、出卖亲人的主。

  “找人做什么?”从回忆中抽离的裴光禄很是惆怅,他睨了王照一眼,压低声音,“如果真的是那小子回来,是要抓回来投官吗?”

  可王照懒得跟裴光禄商议,只敷衍道:“找到了再说吧。”

  长安西市西南,崇化坊,流民巷。

  这儿原不叫流民巷,只是随着外来的流民增多,也就没有人喊原来的巷子名了。

  裴琢玉是三月初来到长安的,待了半个月。

  她原先不是流民,顶多是黑户,在偏远的小镇子到处找找活计还是能够养活自己的。

  可惜一场洪水带来了灾难,也冲垮了她的落脚地,只能跟着逃荒的人一道移动。在路上,相识的阿婆还说,到了长安兴许能找到亲人呢。

  但裴琢玉不报这个期望,毕竟她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哪知道什么亲人?

  三年前,她被人从河中捞起来,养了几个月才好。

  大夫说她脑子受伤了,可能这辈子都没有想起过去的希望。

  “裴琢玉”这个名字,是她根据身上仅存的小印取的。

  不记得又怎么样?没了过去,她不是还有未来吗?

  不过——
深夜慢读:csw888.com 丝袜小说网

上一章目录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