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相见

  “小言,不必多说了。”何知云开口阻拦叫骂着的婢女,声音似冷玉般冰冷,“店家既然不愿与我们做生意,那把定金交还,我们不做了便是。”

  何知云是第一次一个人来长安,她是江南何家的独女,何家是富甲江南的大商户,每年赚的钱够朝廷再修一次长城。

  她母亲死的早,父亲疼爱她,自小带着她走南闯北,在襁褓中时就跟着父亲谈生意。

  长年累月下来,长了一身的见识和本事,在江南,多少人都说她不输乃父之风,只可惜是个不能承嗣的女儿。

  可父亲却并没有因此对她少半分疼爱,族中叔伯建议父亲从旁支过继一个儿子,父亲也不予理会。

  只想着等她再大些,为她招个本分的上门女婿,他的基业还是交给她打理。

  没想到三月前父亲一朝病故,一直保护着她的大树轰然倒塌,她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女,身怀万贯家财却无人庇护,族中叔父一夜之间露出狰狞面目,看她就好似在看一头肥美的羔羊。

  父亲头七还没过,就打起了要把她嫁出去吃绝户的主意,甚至要把她嫁给一个年过半百的鳏夫,百般逼迫不成后,他们竟还想要直接勒死她。

  幸好她提前察觉才能免于一死,可家中却再也呆不下去了,她只好带着不多的亲信连夜逃走。

  她一路逃到长安,借着身上所带的钱财做起了生意,可白手起家怎么会容易,在江南时,谁人不知她的本事,却不想,隐姓埋名到了这天子脚下,竟要受这种奸商欺压。

  何知云敛下自己眼里的寒意,商场之上本就是以利为重,狗眼看人低者不在少数,现在重要的不是和他纠缠,而是趁着时间还早赶紧找到新的卖家。

  这茶商见何知云长的雪肤花貌,杏眼明仁,浑然是个弱小的女子,于是心里就起了压不住的轻视和恶意,闻说要定金,便摇头晃脑起来。

  “小姐这话说的不对,我几时收了你的定金?你可有什么证据?”

  他心里想着就算昧下那几百两银子又如何,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罢了,还能把他怎么着。

  “小姐若还要纠缠,不如咱们去见官,那京兆尹的小儿子是我连襟,我可不怕告官。”

  茶商得意洋洋,今日这四百两定金真是来的容易,可比正儿八经做生意容易多了。

  知云闻言顿时怒从心头起,好一个恶商,竟还想要明抢她的钱,她一口气堵在心口。

  她左右环顾一番,正思索直接砸了他的铺子就跑有多大可能脱身时,余光却瞥见一个身影。

  今天的太阳柔和而温暖,轻轻地落在眼前人的身上,微风吹起她的衣角,知云一怔,心中纷乱的情绪如潮水般褪去,思绪一下子回到过去。

  “京兆尹小儿子的连襟,真是好大的脸面,不知道这位大人认不认识我呢?”

  存玉早就立在一旁看完了全程。

  也许是这个小姑娘太像多年前那个孤苦无依的自己了,她莫名地就下了马车,想要帮帮她。

  存玉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世事压人,她女扮男装才能躲过这世间诸多的流言蜚语。

  而这个年少的女孩子,现在却身穿锦绣裙装,以女子之身面对人言如刀。

  不由的,她挡在了她前面,就像要隔着长长的时光去保护当年的自己。

  人群中,存玉抬头冷眼看着眼前这个贼商。

  那茶商早在看到存玉身上的一品官服时就软了脚,如今不过是强撑着才没有跪下去。

  他头上的冷汗涔涔直流,也不敢伸手擦拭。

  “大人,大人哪里的话,又有谁敢在大人的面前称大官呢?”

  “草民不过是跟这位姑娘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存玉扫了他一眼,不愿听他狡辩:“既然是开个玩笑,那你还不把定金还给这位姑娘。”

  茶商连忙点头称是,立刻从怀里拿出几张大额银票卑躬屈膝的递给知云:

  “姑娘大人有大量,宽恕小人吧。”

  知云却看也不看他,一双杏眼只亮亮的盯着存玉,待到存玉要回头时,才依依不舍的转过头接下那几张银票。

  放入怀里,她弯腰对着萧存玉盈盈下拜。

  “多谢大人搭救,若不是大人,奴家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知云抬起袖子,袅袅婷婷的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软着嗓子说道,她本就是一口吴侬软语,有心之下声音更是黄莺出谷般的缱绻。

  知云身后站着的小言呆了一下,姑娘这幅做派做什么,怎么这么像是在勾引这位大人?

  知云抬起一双如水眼眸望着存玉。

  “奴家为躲避仇家来到贵宝地,举目无亲又遭人蒙骗,大人是唯一一个肯施于援手之人。”

  “奴家感激不尽,想请大人用顿便饭,不知大人是否赏脸。”

  知云计上心来,朱唇轻启,娓娓诉说着自己凄惨的身世。

  她的眼神缠住萧存玉,久别重逢的喜悦在心中发酵,蠢蠢欲动地想现在就把她抱回自己的窝里。

  小言绷着一张脸,听着耳边越来越夸张的胡话,努力告诉自己姑娘一定有自己的计划。

  她催眠自己,只当老爷没有给姑娘留下金山银山,姑娘出逃之前也没有给族中留下的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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