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王府夜色沉沉,灯火如豆。
厅堂之内,徐闻和徐谦父子二人并肩而坐。
一人白须苍颜,一人即将步入老年。
窗外蝉声隐隐,屋内一片沉寂。
“父亲,您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了?”
徐谦忍不住开口,打破沉默。
徐闻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缓缓点头:“当时复立朱祁镇,老夫就准备拿他当工具人,名正言顺让朱见深当太子,继承大位。”
他向来睚眦必报。
当年朱祁镇说要灭越王府九族,才迫使徐闻作出惊天举动废皇帝。
这次在南宫,朱祁镇又在放狠话,现在居然想扶持亲信,拉拢士绅,暗结党羽。
徐闻怎么会容他?
孤能废他一次,就能废第二次!
没什么区别!
反正都做过一次了。
徐谦沉默,眼神凝重:“可废立之事,动摇的是天命纲常,如今再废一次,天下人如何看待您?”
徐闻淡然一笑:“些许名声罢了,不过过眼云烟,若能换来社稷稳固、百姓安宁,孤愿担千夫所指。”
厅堂之内,光影摇曳。
徐谦第一次看清父亲的背影,如山岳般高大。
即便自己已然位极人臣,却也做不到父亲这般风轻云淡,不为名利所累。
三日后。
大朝会如期举行。
奉天殿之上,文武百官列班。
徐闻一身亲王朝服,端坐丹陛之上,神色肃穆如冰。
他虽不是帝王,气势却远胜帝王,气吞朝野。
朱祁镇没有出现在大殿,而是由司礼监传旨。
“天顺帝身体久病未愈,无法视朝,今愿禅让于皇太子朱见深,以保社稷长安,江山永固。”
群臣哗然。
这圣旨,无异于再次废帝。
只是用“禅让”之名,行“废黜”之实。
尤其是南派官员,最为愤怒。
他们还想着靠皇帝对抗越王独权,奋力一战。
可如今皇帝再被废黜,一年之内,两度更替,朝纲岌岌!
一些御史言官上疏弹劾,控诉越王擅权。
“王夺天命,乱纲常,国将不国!”
“越王擅权,废立无度,臣不与共谋!”
“......”
奏章如雪片飞至文华殿。
徐闻一一翻看弹劾奏章,不由点头称赞:“好文采,真是好文采!难怪都说江南多才子。”
于是他下令,让这些弹劾自己的江南言官御史,每人再写十万弹劾奏章,不能重复,更不准代写,由内阁校对笔迹,违者杖责三十,贬谪为民。
群臣哑然,敢怒不敢言。
登基大典在即,朱见深暂摄国政,日夜读章理政。
他翻阅至这些弹劾奏章时,被奏章中激烈言辞所震撼。
“奸臣徐闻,操纵废立,毒焰滔天!”
“越王行同逆贼,罪当伏诛!”
朱见深心中大动。
他不是看到了越王徐闻有多么擅权。
而是觉得,越王背负了太多骂名。
他知道,越王这是牺牲自己的名声,来让自己名正言顺当皇帝。
两眼泛湿,朱见深披袍出宫,悄然前往越王府。
在书房前,他跪下,泣不成声:“相父,是我无能,连累您背负骂名……您本可以不必如此……”
徐闻叹息,孩子长大了。
弯腰扶起朱见深,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徐闻神情温和:“你记住,今日辱骂老夫之人,终有一日,会感激你我。”
他目光幽深,望向窗外长天:“你要做的,是守好这江山,让这片土地上的百姓,过山过好日子,挺直了腰杆做人!”
“大明江山,不止是金陵与北京,而是万里山河,四海九州,我们的舰队,已越大洋,抵达非洲之角,澳洲荒土,南北墨利加,乃至欧罗巴诸国,世界已被大明的船队连接在一起。”
“中华文明,不再只是关中、江南之学,而是万国共尊之道。”
朱见深听得痴了。
徐闻缓缓道:“成化,是你新朝的年号,有完成教化之意,你要让天下人知道,读书识字,不止是读四书五经,而是识得大明律法,汉家文义,明晓礼制仁义。”
“你要让蛮夷子弟学汉字,读《诗》《书》《礼》《易》,修家国之道,尊忠孝仁义为大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