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当年能够被外乡剑仙带回浩然天下的孩子,全部都是资质极好的剑仙坯子。比如被皑皑洲剑仙谢松花带走的举形和朝暮,举形的那把雷泽当年被避暑行宫评为“乙中”品秩,而朝暮的两把飞剑滂沱和虹霓则被评为“乙下”和“丙上”。
除了包括剑仙吴承霈的“甘露”在内的这拨屈指可数的甲等飞剑之外,其实乙、丙总计六阶飞剑在剑气长城都算品秩极好的了。
不光是举形和朝暮,还有郦采带走的陈李和高幼清,所有比白玄他们更早离开家乡的剑仙坯子,飞剑其实也都是乙、丙。所以只要白玄到了落魄山,能够给他一步一步熬到金丹境,一点一点稳固提升飞剑品秩,白玄就会是一个后劲极强、杀力极大的剑修。
裴钱其实挺期待这些孩子在落魄山的修行的。
郑素带着陈平安闲逛,路过一座古朴茅亭,四周翠筠茂密,苍松蟠郁。
陈平安道:“府君,我们今天拜访,有些不赶巧了。”
郑素没有藏掖,坦诚道:“恩公,实不相瞒,如今我这金璜府实在不是个适合待客的地方,想必你先前路过亭子时已经有所察觉,等下咱们喝过了酒,我就让人带你们乘船游历松针湖。职责所在,我不便多说内幕,本来是想着先喝了酒,再与恩公说这些大煞风景的言语。”
陈平安点头笑道:“好的,帮不上忙,总比帮倒忙要好些。”
郑素松了口气。如此最好,金璜府没理由让这位恩公卷入一场云谲波诡的两国大势当中。山水重逢,喝酒足矣,好聚好散,相信以后还会有叙旧的机会。
陈平安和郑素步入茅亭落座,陈平安问道:“那位姚老将军的身子骨?”
郑素叹了口气。此事根本不算什么秘密了,朝野上下都知道,没什么忌讳:“当年离开蜃景城之前,我还专门拜访过老将军,那会儿老将军就已经无法起身下床了,这些年想必就更是硬撑着。”
陈平安又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草木庵是大泉第一大仙家,那位徐仙师除了擅长雷法,还是位精通炼丹的医家高人,所炼丹药好像可以延年益寿。”
事实上,草木庵仙师徐桐早就死在了隋右边的那把痴心剑下。但是以大泉王朝如今在桐叶洲的地位以及姚家的身份,不管那位大泉女皇帝与谁求药,都不会被拒绝。只说那场缔结桃叶之盟的地点,就在距离蜃景城只有几步路的桃叶渡。
郑素摇头道:“曹仙师有所不知,那草木庵已经是大泉的老皇历了。那座仙府是代代相传,子承父业,早年先是上任主人徐桐突然闭关,让位给了嫡子,后来那场灾殃临头,疾风知劲草,草木庵竟然暗中勾结妖族畜生……所以草木庵的丹药失传已久,不提也罢。这些年为了姚老将军,皇帝陛下四处求药,别说是金顶观,陛下甚至让人去了一趟玉圭宗神篆峰,向韦宗主求来了一枚珍稀丹药。就连那远在宝瓶洲的青虎宫陆老神仙,据说陛下都已经专程派人找过了。”
郑素由衷感慨道:“恩公应该也明白,凡夫俗子也好,纯粹武夫也罢,所谓的仙家灵丹妙药,作用有限不说,还难免犯冲。寻常用以固本培元的药膳还好说,治病救命一事,一着不慎,就会是治标损本的下场。所以姚老将军的身体,我在这里说句难听的,真是大势已去、大限将至了。只不过如今大泉王朝的国势蒸蒸日上,必然会成为桐叶洲最强大的王朝之一,老将军也算是寿终正寝了,想必不会有太大的遗憾。”
作为一位开辟了府邸的山水神祇,郑素早已看惯了人间生死,若非对大泉姚氏太过念情,他不至于如此感伤。
陈平安轻轻松开紧握的双拳,点了点头,问道:“看那北晋国先立碑、再拦路的架势,是铁了心要催促府君北迁了?你们大泉皇帝陛下那边是什么意思,会不会让府君难做?”
金璜府北迁并不会让郑素难做,真正难做的,是大泉朝堂决意让金璜府扎根原地。郑素在心中叹了口气,说了句含糊言语:“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不管皇帝陛下如何决断,都是我们这些山水小神的分内事,照做就是了。”
陈平安说道:“大泉和北晋将松针湖对半分是比较讲道理的。”
郑素神色无奈。若是双方如此商量就好了,北晋国力孱弱尚且不愿如此退让,一定要整座金璜府都搬迁到大泉旧边境线以北,更加强势的大泉王朝就更不会如此好说话了。从京城内的申国公府到大泉边军武将,朝野上下在此事上都极为坚决,尤其是专门负责此事的邵供奉,都觉得往北搬迁金璜府但依旧留在松针湖南端一处山头已经让步够多,给了北晋一个天大面子了。郑素几次私底下去往松针湖陪同参加边境议事,听那邵供奉的意思,好像北晋只要贪得无厌,胆敢得寸进尺,别说让出部分松针湖,就连金璜府都不用搬了,或者往南搬!
北晋国力本就弱于大泉王朝,不然也不会被当年那支姚家边骑压得喘不过气。如今的北晋更是虚弱不堪,一个东拼西凑的空架子,连那一国中枢所在的六部衙门都是老的老小的小。京城朝堂尚且如此,更遑论大小军伍,鱼龙混杂,地方官府处处是滥竽充数的乱象。
一开始妻子升任松针湖水神,塑金身、建祠庙、纳入山水谱牒,以鬼魅之姿担任一湖府君,郑素当然大为欣喜,可如今却让他忧愁不已:确实是自己小觑了那位皇帝陛下的驭人手段。
只不过这些内幕却不宜多说,既不符合官场礼制,也有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嫌疑。大泉能够如此厚待金璜府,不管皇帝陛下最终做出怎样的决定,郑素都绝无半点推脱的理由。所以郑素笑着摇头道:“我就不与恩公聊这些了。”
这位府君还是担心连累曹沫,若只是那种与松针湖淫祠水神做大道之争的山水恩怨,不涉及两国庙堂和边关形势,郑素觉得自己与眼前这位外乡曹剑仙意气相投,还真不介意对方对金璜府施以援手,反正赢了就饮酒庆贺,山不转水转,郑素相信总有金璜府还人情的时候,哪怕输了也不至于让一位年轻剑仙就此裹足不前,深陷泥泞。
年轻人毕竟是一位山上最为难缠的剑修,与人寻仇,几乎极少有什么隔夜仇。一剑破万法可不是什么剑修自夸的说法,就算一剑杀不了人,两三剑下去就立即御剑远遁,隔三岔五再来上这么一遭,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一座仙家门派难不成就此封山,再不谈什么弟子下山游历了?而练气士想要与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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