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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平安没有顺势追击,反而后撤两步,单手负后,一手变拳为掌,放在身前。拳架微微下沉,一身拳意却在缓缓抬升。
并无大碍的虹饮一掌拍地,翻转起身,问道:“这是收手了?”
陈平安说道:“我知道你的根脚,你却不知我的底细,所以由着你试探一番,从现在起,再让你出百拳,试我拳轻拳重,在那之后……”
虹饮拧转手腕,脊骨和肋骨在内的全身关节,如鳌鱼翻背,拳罡炸开,神意倾泻。
先前出拳换招,确实心存试探,此时虹饮笑道:“你这说法,真要有底气的话,得是九境才行。”
虹饮只听说浩然天下的纯粹武夫,受限于先天体魄的缘故,都是些纸糊货色。
陈平安摇头道:“我尚未远游境。不过在战场上,杀了侯夔门,就是代价不小,以至于到现在还没有完全痊愈。但是和你直说,我与人对敌,受伤不受伤,从来无碍。”
虹饮缓缓而行,陈平安只是站在原地,就连视线都没有偏移,任由虹饮走出一条距离不长的弧形路线。
虹饮作为极为强势的远游境,自然听说过那个穿着打扮十分花哨的侯夔门。虹饮不曾见过侯夔门,只是有所耳闻,侯夔门喜好披挂鲜红甲胄,头戴凤翅紫金冠,两根翎子极长,全身上下,皆是重宝。所以虹饮心中对侯夔门颇不以为然,身为纯粹武夫,就该身无外物,唯有双拳而已,比如眼前这个光脚卷袖的年轻人,清清爽爽,很纯粹。
虹饮问道:“浩然天下武夫的捉对厮杀,难不成都像你这样,还得先说明白了再出手?有这古怪讲究?”
陈平安摇头道:“只是让你在死前出拳痛快些。”
停顿片刻,陈平安还是坦诚相待:“你太久没有出手,拳脚生疏,心中又太过顾忌牢笼外的女子,拳意远远未至巅峰。我随便几拳打死你,有何意义。”
虹饮不再言语。
武夫问拳,道理大小,只看拳头重不重,拳法高不高。
此后百拳之内,虹饮出拳迅猛,气势如鲸吞饮虹,无愧名字。
一记膝撞砸中陈平安胸膛,陈平安倒滑出去十数步,仅是摆出一个拳架却未出拳,一条脊柱如龙脉大震,便卸去了所有劲道。
虹饮一拳同时狠狠捶中陈平安肩头,趁着陈平安身形倾斜、拳意微滞的间隙,虹饮自身拳意暴涨,贴身一撞,打得陈平安差点撞到了剑光栅栏上。但是陈平安的眼神、脸色,以至于拳意,近乎死寂,纹丝不动。
虹饮最后一腿扫中陈平安脖颈,打得陈平安身形倒转几圈,最后竟是一掌撑在地上,头朝地脚朝天,身形静止不动,紧闭双目,左手则在身前掐剑诀。
百拳之中的最后数拳,虹饮身形拧转,长臂挥动,打得陈平安横飞出去。陈平安气沉下坠,双指点地,几次翻转,皆是如此,不断更换落地位置,刚好躲过了虹饮扑杀而至的数拳,最后飘然站定,刚好位于虹饮和捻芯之间的那条直线之上。
切磋百拳,已经结束,虹饮不是不想着瞬间分出生死,而是武夫的直觉,让他不敢再随便近身陈平安。
虹饮停下脚步,大感意外,捻芯也十分好奇。
捻芯作为金甲洲半个野修出身的练气士,行走四方数百年,又是专门寻觅好“绸缎”的缝衣人,对于浩然天下的纯粹武夫很不陌生,便是与九境武夫,也有过一场狭路相逢的急促厮杀。
什么时候一个不过三十来岁的年轻人,就有此宗师气度了?而且捻芯见过的远游境武夫和山巅境大宗师,大多气势凌人,即便神华内敛,拳意得法,返璞归真,可一旦出拳厮杀,亦是山崩地裂的豪杰气概,绝无陈平安这种出拳的……散淡、从容。
此后双方问拳,捻芯发现一些端倪,陈平安的选择更是古怪,好似改变了主意。
虹饮打得十分酣畅淋漓,陈平安依旧是点到为止,只是躲避极少,以格挡为主。
约莫半炷香后,虹饮蓦然收拳,疑惑道:“我已换了两口武夫真气,你始终是以一气对敌?”
陈平安用拇指擦拭掉嘴角血迹,答非所问:“我过两天再来找你切磋。”
虹饮摇摇头,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瞧不起金溪城虹饮就算了,武夫技不如人,当不起敌手敬佩,可你陈平安难不成瞧不起武夫?!”
陈平安沉默片刻,点头道:“前辈有理。”
陈平安终于换了口纯粹真气,外在拳架看似松垮,猿猴之形,内里校大龙,以种秋“顶峰”拳架撑起,直接以神人擂鼓式起手。
武夫虹饮,临死之前,神色如那挂钩之鱼,忽得解脱。
老规矩,捻芯收尸。只是这次陈平安却没有旁观,只是坐在了牢笼外边,喝了口酒。
诸多缝衣手段,早已烂熟于心,捻芯反而像是闲来无事,问道:“怎么练出此拳的?”
陈平安背对牢笼,缓缓道:“教我拳法之人,不喜说拳理,只有寥寥几句,其中有一语,一直不敢忘。‘我拳在天,身前无人。’”
捻芯点头道:“那位武夫,好大的气魄。”
在那之后,陈平安去了下一座囚牢,关押的妖族是一个金丹境瓶颈剑修。
这个金丹境瓶颈剑修来自一座剑宗,剑宗名为峥嵘宗。
蛮荒天下以剑修作为立身之本的宗门屈指可数,与浩然天下迥异,不是随便一位上五境剑仙就能够在蛮荒天下开宗立派的,宗门旗帜,就算立得起,也撑不住。蛮荒天下大妖横行,肆无忌惮,对剑修宗门最为反感,拍上一巴掌,跺上几脚,剑仙、剑修毕竟最金贵,所以大妖不杀人,只祸害山水大阵,一来二去,谁经得起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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