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余长宽,方方正正,印章篆刻有八个古老文字,有极其鲜红刺眼的沁色,无数紫色雷电萦绕印章,滋滋作响。
随着齐静春一声令下,真可谓是传说中的言出法随,巨大印章从天而降,砸在本就跪在地上的稚圭的背脊。
这一枚蕴含天道威压的巨大印章,好像不是实物,没有将稚圭压得整个人匍匐在地,而是裹挟风雷迅速嵌入地面,再无踪迹,好似雨点大雷声小。但是一瞬间后,稚圭整个人像是被重物砸断了浑身骨肉,一摊烂泥般瘫在地上,无比凄惨。即便如此,少女有一只手五指如钩,使尽全力,五指指甲好像正在地面上刻字。
齐静春面无表情,冷声道:“三次磕头,是要你分别礼敬天地!苍生!大道!”
稚圭眼神呆滞,没有回应。
齐静春轻轻挥袖,散去那股令人窒息的磅礴威严:“我齐静春不过是圣人门下一介腐儒,就能压得你三磕头,你出去之后,一旦为所欲为,真不怕遇上比你更不讲理的存在,一根手指就将你碾碎?”
齐静春叹了口气:“你在此地,确是被镇压拘押,不得自由,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世间哪里有绝对的自由。我儒家至圣制定种种礼仪,何尝不是在为万物苍生,谋取另一种自由?只要你不逾矩,不违制,只需恪守礼节,有朝一日,天大地大,何处去不得?”
稚圭抬起头,死死盯住齐静春。
齐静春走出一步。天地恢复正常,他和婢女稚圭重返泥瓶巷,阳光温暖,春风和煦。
稚圭摇摇晃晃站起身,笑容惨白,微微露出森森的牙齿:“先生今日教诲,奴婢记下了。”
齐静春不再说话,转身离去。
稚圭突然问道:“就算我对陈平安忘恩负义,但是先生身为出类拔萃的圣人门生,为何会袖手旁观?为何只对弟子赵繇和我家少爷,青眼相加,对于身世平常的陈平安,不过尔尔?这何尝不是与商贾做买卖无异,若是奇货可居,便精心栽培,对待粗劣货物,便敷衍应付,能否卖出好价格,根本不在乎?”
齐静春笑了:“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稚圭茫然。
当齐静春身影消失在小巷尽头时,稚圭顿时浮现出满脸不屑,狠狠呸了一声。
她一瘸一拐返回自家院子,经过陈平安家的时候,皱了皱鼻子,拧了拧眉头,她有些犯迷糊。只是由于那个该死的读书人的道行崩坏,当下小镇已是处处天机泄露,就像一艘四处漏水的小船,她尚且自顾不暇,更要为将来仔细谋划一番,也就懒得去斤斤计较了。
当她推开院门后,一条粗看不起眼的四脚蛇,不知道从哪个旮旯角落蹿出,飞快爬到她脚边,被她气呼呼地一脚踢飞。
陈平安屋子里,年轻道人端坐在桌旁,眼观鼻鼻观心。
前不久还是将死之人的黑衣少女,竟然已经能够自己坐在床上,盘腿而坐,也没有戴上帷帽,露出一张让人记忆深刻的脸庞。
倒不是说少女如何倾国倾城,只是过于英气勃发,很大程度上让人忘记了她的出彩容貌。
少女双眉不似柳叶似狭刀。当她以一种充满审视的意味,凝视年轻道人的时候,后者有些难得的局促,分明没做任何坏事,却有些心虚。
年轻道人咳嗽一声,赶紧撇清自己:“姑娘,事先说好,你是贫道救下的,但背你进屋子,帮你摘去帷帽,再给你洗脸等等,可都是另有其人。他叫陈平安,这栋破败宅子的主人,是个黑炭似的穷苦少年,父母双亡,当过烧瓷的窑匠,还跟贫道求过一张符纸来着。大体上就是这么多,姑娘你如果还有什么想问的,贫道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陈平安这就给卖得一干二净了。
少女点了点头,没有恼羞成怒,只是大大方方诚心诚意说了句:“感谢道长救命之恩。”
更加心里打鼓的年轻道人干笑道:“无妨无妨,举手之劳,姑娘无恙就好。”
黑衣少女问道:“道长不是东宝瓶洲人氏?”
年轻道人反问道:“姑娘也不是,对吧?”
她嗯了一声。年轻道人也跟着嗯了一声。
头顶莲花冠的年轻道人笑道:“贫道姓陆名沉,并无道号。平时称呼陆道人即可。”
少女轻轻点头,瞥了眼陆沉的道冠。
陆沉犹豫了一下,壮起胆子道:“那少年虽然有些事情不合礼节,但是事急从权,加上贫道也不曾想到姑娘痊愈如此之快,故而有所冒犯的地方,希望姑娘不要怪罪。”
少女笑道:“陆道长,我不是蛮不讲理的人。”
陆沉打哈哈道:“那就好,那就好。”
少女挑了一下眉头,陆沉的笑容便随之刻板僵硬起来。
她环视四周,眼神平淡,随口说道:“我听说此洲铸剑第一的‘阮师’,打算在这里开炉铸剑,我就一路跟到这里,希望他能够帮我打造一把剑。”
陆沉感慨道:“如果真是他的话,让他亲自铸剑可不容易。”
黑衣少女明显也有些烦恼:“是很难。”
这个时候,陈平安左手拎着一兜兜草药包,右手拎着个小包裹,先象征性敲了敲房门,才快步跨过门槛,将药材放在桌上,轻声道:“道长,你看看有没有抓错,如果有,我马上去换。”
陈平安始终拎着包裹,转身望向少女,盘膝坐在木板床上的黑衣少女,与陈平安对视。
黑衣少女平静道:“你好,我爹姓宁,我娘姓姚,所以我叫宁姚。”
陈平安下意识道:“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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