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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妖说,郑郎爱的是我这个活生生的存在,我是人是妖又如何?道士闻言,便要与那狐妖打赌,说倘若一年后狐妖还能坚持这个想法,便放任他们相爱。狐妖欣然答应。
之后道士扮作强盗潜入郑书生的家,当着郑书生的面打晕了狐妖,并丢下假尸体在郑书生家附近,作出狐妖已死的假象。狐妖醒来后,匆匆去找到郑书生,发现郑书生已为她立了一座新坟。
她出现时郑书生激动得近乎落泪,可这时道士出现了,一身仙风道骨的打扮,用法术让狐妖现了原形,郑书生当即脸色惨白,恍然想起那具亲手由自己埋下的尸体,于是认定眼前的狐妖是想冒充自己亡妻的精怪,恼怒又恐惧地求道士收了她。
狐妖很急切,一遍一遍说她就是郑郎的未婚妻,自己没有死,也的确是一只小狐妖,她还同郑书生讲述他们的过往。可她讲得越仔细,郑书生反而越发惧怕她,觉得她要么是窥视自己已久,要么是道行高深,改口希望道士立刻当着自己的面杀了她。
后来郑书生中了举人,带着亡妻牌位进了京,狐妖去找过他几次,一开始郑公子是避而不见。做了大官后,郑书生特意请了许多道士护宅,狐妖连近他府邸都不能了。
狐妖心灰意冷,最终独身回到了自己出生时的地方,再不去人间。
……
这个故事恰好映射了此刻情形,殷回之却像一个近乡情怯的旅人,不敢探究真相。
【真的认不出我吗?】纸面写下一个问句。
殷回之没说是或不是,只闭上眼睛,压下鼻头的酸意,声音中带着微不可察的怨恨和惶然:“……那你告诉我,你的魂呢?”
“我为什么感觉不到你的魂、你的气息?”
“为什么你不能说话?只能控制我的一只手?”
“为什么给我留遗书?”
“为什么每次都擅作主张不告而别?”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已然抖得不成样子,已经分不清是在求证对方的身份还是在发泄。
右手静静置在桌上,等殷回之说完,才慢慢写下几个字:
【不哭,我知错了,卿卿。】
不过须臾,墨痕便洇作一团,殷回之脸上湿痕在指尖下干了好几次,在案边呆坐,不说话也不动,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那只手耐心等了许久,忽然写道:【你累了,把催梦丹熄掉好好睡一次好不好?】
殷回之倏然抬眼,回得极快极果断:“我不累。”
他说完,便不作声了,视线却频频落在那张写了数行字的纸上,等着下一行字。
不过等到的不是文字,而是一道声音——
“卿卿。”那声音含着温煦如风的怜惜,也藏着道不尽的叹息和愧,却是从殷回之自己的喉中发出,“要是不累,我又怎么会现在就能开口说话?”
屋里一时落针可闻。
谢凌感受着此刻共有胸膛里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声音放得更轻更缓:“我现在就在你身体里,你累了疼了还是饿了我都能感觉到。卿卿,我向你保证,你醒来时我还在这里。”
殷回之呼吸节奏彻底乱了套,一颗心像是要从阵阵发麻的喉咙中跳出来。半晌,他才生应而紧绷地滚了一下喉结,更加用力地拒绝:“我不要!”
谢凌同他商量:“那催梦丹呢,可以熄掉吗?我觉得不好闻。”
殷回之没说话,而是伸出手贴住自己的喉咙,感受着发声时的震动,仿佛只有这样,才不至于将此刻的一切都当做浮在幻梦中的泡影。
眼睫随着呼吸轻颤起伏,殷回之又轻声问了一遍:“你真的回来了?”
“如假包换,阿殷,你想听我怎么证明?”谢凌话里的笑意淡去,带着沉沉的认真,“是让我说说我们的初见,还是定情?亦或是连你都不知道的一些事?”
殷回之却没有选择其中任何一个,而是追问:“你的魂呢?”
谢凌顿了顿:“说来话长,等——”
殷回之轻轻打断:“有多长?你不是说你会一直在吗?一直在,也会说不清吗。”
谢凌语塞:“没有,只是……”
“算了,回来就好。”殷回之垂眸,克制地笑了一下,不知是在同谁喃喃,“也许明日就不见了……你陪我说说话就够了。”
“不会。”谢凌很果决地反驳了他,一字一顿,“我说了,今日在,明日在,后日也在,以后我都会一直在。殷回之,我再也不走了。”
殷回之沉默,眼尾绯色静静漫开。
谢凌也知道自己劣迹斑斑,此话缺乏说服力,只好妥协:“好吧,我明日再把这些话同你说一遍。现在你听我的好不好?先把炭盆里的催梦丹熄了,再躺上床、闭上眼,我说话哄你睡觉。”
那催梦丹本也不剩多少了,殷回之直接熄了它,躺回床上,失焦地望着床顶的木雕浮花。
“其实我昨日便苏醒了,发现在你身体里不能动,便没有声张,准备趁你睡着时试着控制一下你的身体,等你醒了便能来个体面些的相见。”
谢凌的声音从喉中徐徐发出,让殷回之恍惚有一种他就是谢凌的错觉,他不由再次怀疑百年来对方的存在是否真的是自己的编造杜撰。
“结果看见你拿手去抓炭盆,没忍住,提前出来了。”末了,他忍不住沉了声调,埋怨殷回之,“把身体当棒槌用的坏毛病一点没变。阿殷,怎么就不知道改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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