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接连下了一整天,北关镇的城墙和街道上已经积起厚厚一层白雪。风在毫无绿意的城中闲逛,将积雪的表层吹刮掉一些,带出不规律的痕迹。
阿南披着大的过分的破斗篷,在寒风中往家里赶。她刚从酒肆中饶来一点陈米和酒糟,这下可以拿回去煮粥喝,让娘暖暖身子。
城墙北侧,十余个爪勾甩了上来,牢牢扒住墙壁内侧,一伙突厥人正在向上攀爬。城墙上的卫兵刚刚换岗,来轮替的那些人还躲在避风处烤火,并没能在呼啸的风声中察觉入侵者。
突厥人们麻利地协助同伴爬上城墙,迅速从另一侧降下去。他们对城内地形了如指掌,转眼间就到了曾经开办马市的那趟街上。
街上很空旷,大多数居民在这种天气下都选择闭门不出,只有阿南费劲地抱着那些东西往回走,脸和手快要冻紫了。
她看到几十个穿戴毛皮的陌生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在原地僵住了,手中的破布袋掉在地上,那些陈米洒了出来。
为首的突厥人向阿南走去,已经拔出了刀。阿南冻得四肢僵硬,跑也跑不动,颤抖着立在原地。
突然,箭矢声传来,站在外圈的突厥人倒下了好几个。领头的立刻反应过来,他们遭到了伏击,指挥手下撤退。
但禁军和影卫已经把这些人围在中间,突厥人寡不敌众,很快被剿灭,只留下那个首领。
奕宁把手揣在怀里,从室内走出,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突厥人尸体。留守的关嵬骑参军说:“熟面孔,之前袭击马市的也是他们。”
李熊说:“陈和已经完蛋了,他们还能进来,说明北关仍有内应。把领头的关好,一会儿细细审问。”参军领命去了,奕宁则走向大街上孤单地抹眼泪的小姑娘。
阿南现在才哭了出来,眼泪刚流到脸蛋上,就冻住了。她用冻肿了的手使劲擦着眼泪,对自己说:没事了,赶快回家,把吃的带回去。
她抬头,看见一个穿白裘的人站在自己面前,睁大了眼睛。那个好看的人蹲了下来,随后,一条触感柔顺的手帕落在自己脸上。
“这么冷,怎么还在外面?”奕宁看见小姑娘的手上生了冻疮,皱眉问道。
阿南呆呆地回应:“家里米不多了,娘还病着……”她眼神全落在面前这个哥哥的脸上,原来在北关还有跟陆将军一样俊的男子。
奕宁捡起地上的米袋,用手搓了一下那些带壳的稻谷。里头还有些劣质的酒糟,一看就是别人不要的玩意。“你爹爹呢?”
“在我小的时候就战死了,他本来是跟着陆将军打仗的。”
“你认识陆骁吗?”
阿南点头,“认识,娘说陆将军是除了皇帝之外,天底下最好的好人。他离开之前,还给了我热饼子呢。”想起这个,阿南的眼睛里亮闪闪的。
奕宁心里一暖,看了眼李熊。李熊把地上那些东西拢了拢,收进袋子,随后把阿南揣怀里,“走喽,跟叔叔喝一碗热的甜酒酿去怎么样?”
“娘还在家里呢!她下不了床。”阿南急急地说道。
劳应德站在奕宁身后,对手下官员说:“将这个小姑娘的娘接到总督府,找个房间安置好。”
如此,阿南才将信将疑地缩在胡子叔叔怀里。他身上的衣裳不那么厚,但是真暖和。
“回总督府。”奕宁看着沉郁的天色,说道。
室内的炉火旁,阿南捧着甜酒酿,一个劲儿咽口水。
“吃吧,是甜的,很好吃。”奕宁就坐在她旁边,也像小孩一样缩在小板凳上,两手撑着下巴。温暖的火光将一大一小两人的脸孔映亮,在大雪天里显得甚是温馨。
阿南第一次来这么气派高大的建筑,怯生生的,“娘还没来,我想等她一起。”
“还有很多,你娘来了也有得吃,吃吧。”
听奕宁这么说,阿南才犹豫着将勺子放进嘴里,眼睛立刻亮了,顾不得汤热,连吃了好几口。“哥哥,你不吃吗?”
奕宁摇头,“我不饿,一会儿还有正经儿饭,你多吃些。”
“谢谢。”阿南小小声道谢,大着胆子问道:“哥哥,你也认识陆将军吗?”
奕宁笑着点头,“是呀,我们认识很久了。”
阿南放下碗,捧着脸,“那哥哥也是大好人,跟陆将军一样。”
奕宁揉了揉阿南的脑袋,“你觉得我好吗?”
“好呀,还特别特别好看呢。”阿南有点害羞,眼睛看向炉火。
此时,李熊从外面进来,搓了几下小姑娘的脑袋,对奕宁说:“那边准备好了。”
奕宁点头,让阿南待会儿和娘一起吃午饭,自己和李熊去到临时牢房。
陈和身上皮开肉绽的,跟新抓来的突厥人绑在一起。李熊提起水桶,将半桶冰凉的水浇在他身上。“陈公公,别睡了。”
突厥人把身上的锁链晃的直响,破口大骂。陈和哆嗦着醒过来,看到坐在自己面前的奕宁。干着嗓子笑了两声,他开口:“你以为我会跟你说什么吗?反正都是一个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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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不必跟我说什么,抓你们只是一个必要的过程,总会有人为我引路,带我去宇文佑樘那里。我想问的是另一件事。”奕宁觉得那突厥人太过聒噪,让李熊把他嘴堵上。
“什么?”陈和披散的头发已经脏污的打绺,他阴沉的视线盯着面前洁净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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