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地滑坡。
这个夜晚她睡得并不安稳。
露斯安做了梦。
梦里是久违的故土,太阳将沙地照得滚烫,吹到脸上的热风带着黄沙的颗粒,那样干燥的空气熟悉得让人想要落泪。
梦里的自己稚嫩而狼狈。
她跪在地上,黄沙如同融金,灼痛了她的膝盖,残破的兽皮不能很好地遮挡身体,身上的伤口也在火辣辣地疼,但她依然努力将身体伏得更低一些,用额头去触碰主母精致的皮靴。
“露斯安,我亲爱的孩子。”
主母唇边逸散出无奈的叹息,她矜贵宽和的目光垂落在她身上,即使她看不到,那眼神依然灼痛了她的神经。
她听到主母的声音,温厚的,慈祥的,像铡刀一样从头顶落下来——
“——我对你很失望。”
露斯安猛地惊醒。
热砂与烈日从眼前消散,沉郁冰凉的水汽缠上肌肤,露斯安对着昏暗泛蓝的铁质墙壁愣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自己现在身处何方。
这里是梅洛彼得堡。
梦中的故土早就遥远得如同前世。
身体在抽痛,她有些分不清是源于回忆还是真实,她只知道记忆中的羞耻感延伸到现在,即使时至今日,她依然为自己辜负了主母的期望而感到羞愧。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梦到过去,但她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第十三天,她又看到老师的身影时已经没有了惊讶。
只是心沉沉地坠了下去。
这是比预想中更糟糕的结果。
是公爵在怀疑老师吗?不,那不应该,死亡地点是舍监区通向外界的偏僻地方,入口的走廊有看守站岗,普通人是没有能力瞒天过海制造意外的,相信那个公爵本人也知道这一点。
所以他扣留老师,仅仅是因为老师拥有动机是吗?
那这场扣留会持续多久?是真的等到补全资料就可以,还是要等到他找到凶手才可以?
或者说——露斯安咬住嘴唇——他真的是在怀疑老师吗?
她没有证据,这只是一种模糊的直觉,就像狩猎时身体会提前向她预警危机的到来那样,尽管梅洛彼得堡一切如常,但她从安稳的日常里看到了晃荡的阴影。
露斯安克制住了去向老师询问什么的冲动。
她意识到那没有意义。
如果公爵没有怀疑老师,那她当然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公爵真的在怀疑老师,那她当然也不会想让自己担心。
还有一个最坏的“如果”。
——如果公爵怀疑的其实是她的话,那他究竟有没有对老师进行施压?
所以,无论她向老师询问什么,最后大概都只会变成对方的精神压力。
怀揣着各种各样的猜测,露斯安写了一封信。
那封信很短,用词很规整,向迪希雅阐述了自己即将出狱的事实,并期待同她见面,仅此而已。
但那封信并没有被前台接受。
理由是,现在是特殊时期,加强了犯人管理,对外界的书信往来进行了管制,直到调查结束。
“如果有什么异议的话,可以试着向公爵申诉。”
接待处带着职业化的微笑这样说。
这也是一个非常正当的理由。
露斯安没有做任何表示,她顺从地带着信离开,在一个不会被注意到的地方站了一会儿。
她看到有犯人带着信交给前台。
那封信被收下了。
“——”
所有的不祥预感都变成了现实,而她并没有申诉的途径。
她有哪里露出了破绽吗?她是留下了什么痕迹吗?公爵为什么会知道她和老师的关系?
这些问题的答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公爵确实发现了什么,而他在针对她展开行动。
她脚下不再是梅洛彼得堡的钢铁道路,而是线条明晰的巨大棋盘,对面的棋手正在向她宣告将军。
露斯安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了管理区的中央。
事实上她并没有想好自己该说些什么,但唯有一件事无比清晰——
——公爵是一切的关键。
冷静下来,冷静下来,不需要急躁,她这样反复在心底告诫自己,现在还远远不是绝路。
如今的情况,并不比她昔年在补给断绝的时候孤身一人面对圣骸赤鹫更凶险。
他是人类。
人类拥有情绪,也会因为情绪产生破绽。
而她善于捕捉破绽的缝隙。
露斯安按上左臂的臂钏,手下传来了轻微的“咔哒”声,她知道那是机关转动的声音,这种手握他人不知道的武器的感觉让她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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