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也无从推测燕拂衣此时的心理活动:那些被瞬间记起的悲意、猛然间冲上的喜悦、对从未想过的事情不敢相信的惊异,以及……
这样的话。
李浮誉意识到,他们是世界上最后血脉相连的亲人。
谢陵阳闭了闭眼,好像在给当年的自己一点勇气,才能继续说下去。
如果不考虑当事人们的身份,那其实是个很老土、很不值一提的故事。
他与幸讷离,年少相逢,初时针锋相对,后来惺惺相惜,在其中一人死缠烂打的流氓行为中,逐渐演变成另一种感情。
年少时的情意总是满腔赤诚,自以为能对抗整个世界,能包容全部不同。
但不是的。
他们明暗对立的信仰、截然不同的追求,从最初就埋下了巨大的隐患。
更不要说,表现得更主动热情的那一个,始终将真实的目的藏在炽热之中,从接近就开始处心积虑,之后的每一步推动,也都另有目的。
谢陵阳后来想了许久,他们之间是否有过真切的爱。
大抵是有过的,但他素来决绝心狠,当十分的真心掺了一分的假意,便根本一文不值。
他们决裂的时候,谢陵阳刚刚发现那个不知何时孕育的灵胎。
他出身于当时已十分稀少的上古遗民,这一族无论男女,都可与心爱的人一起,以骨肉精血孕育血脉,其中最苛刻的条件,便是最纯澈的真心。
谢陵阳总自认冷心无情,可在发现那灵胎时,便知自己栽得彻底。
经历过惶然、恐惧,渐渐演变成对孩子的期待与爱,那时谢陵阳从未想过,始终都是他一厢情愿。
幸讷离毫无预兆地背叛了他,将他的行踪泄露给魔界王庭,那时两界正打得不可开交,玄机仙的关门弟子,想必能卖个好价钱。
谢陵阳殊死一搏,冲出包围,逃进一座荒芜的山。
他在那放走了幸讷离送给他的白兔,迎接了过早降临的女儿的死亡。
谢陵阳将断折的佩剑化作一轮星月,塞进用唯一一块未沾血的衣物做成的襁褓,独自埋葬了那小小的一团亲人。
……后来,后来是剑仙路过救了他,将他带回不弃山。
谢九观摘下瑶台的一朵莲,替浑浑噩噩的青年洗净一身铅华,劝他尽忘前尘,从此作壁上观。
……
谢陵阳跪在地上,低垂着头。
“我从不知她仍活着,”他嘶声道,一滴泪从闭着的眼角流出来,掉进尘埃里,“紫微也……从未提起过。”
渊灵看不过,也半蹲下来,轻轻拍拍小师弟的背。
“我偶然见过似是而非的记录,”渊灵安慰道,“这或许与她的另一半血脉有关……灵竹一脉,若在一定的年龄以前夭折,与最沾染至亲气息之物一起埋在土里,历经百年前年,是有渺茫的机会复生——就像病死的竹子,也可能长出幼笋。”
“小师弟,你的爱给了她第一次生命,也给了她第二次生命。”
“……”
谢陵阳不知听没听进去,垂落的长发遮住他的眼神,过了一会儿,他才有些犹豫地,往呆立一旁的燕拂衣望去。
两人目光终于相触,都为其中的痛苦一震。
“……对不起,”谢陵阳拉扯了一下嘴角,他看上去甚至有些胆怯,“对不起,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该早些知道的。”
那是一种更加痛苦的情绪,曾经有机会改变一切的可能路径又多了一条——如果他早些知道的话,一切都会不一样。
或许燕然和燕拂衣的命运,都会不一样。
渊灵看看他师尊的脸色,悄然往后退了退。
好嘛,这乱的。
微温的热源靠近谢陵阳,这位执掌仙门之首千年之久的道长抬起头,看见燕拂衣也在他的面前跪下来。
燕拂衣伸开手臂,拥抱了过来。
那并不是一个热切的拥抱,两个人都好像被雨淋湿的鸟,湿重的凉雨将他们全身沾湿,很难再飞起来,只能瑟缩在房檐下一起取暖。
谢陵阳这才发现,自己在发抖。
燕拂衣的手轻轻落在他背上,于是他的双臂也终于试探性地抬起来,很小心很小心,落在另一个人单薄的肩膀。
燕拂衣低声说:“没关系。”
他闭上了眼睛。
那种感觉太过奇妙——对两个人都是。
谢陵阳在这一天之前,从没有想过,世界上竟还存在另一个人,与自己真正血脉相连。
而燕拂衣,在他所有仍活着的“亲人”里,也从没有过能让他能放下戒心、甚至依靠的存在。
他们原本谁都不比谁暖和,但偏偏拥抱在一起的时候,连冰冷中都生出些温暖的热度来。
……
燕拂衣竟先平复下来,他深吸一口气,小声说:“你们有办法救她,是吗?”
他们都知道他说的是谁。
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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