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说

  宋婉柔刚走到会议室门口,就被冲进来的宋子谦撞个满怀。他手里的平板屏幕裂开,上面是宋思远在看守所的照片,老人穿着囚服,头发花白了大半。

  “爸!爷爷刚才托律师带话,让我们别挣扎了!”宋子谦的声音带着哭腔,“他说石无痕手里有我们偷税漏税的完整证据链,连十年前爷爷贿赂官员的录音都有,再闹下去,只怕宋家都玩完了!”

  话音未落,会议室的门被推开,几名穿制服的警察站在门口,手里的搜查令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宋融先生,我们接到新的举报,怀疑你涉嫌参与宋氏集团的洗钱活动,请跟我们走一趟。”

  宋融被带走时,正看见宋婉柔把什么东西塞进了花盆。他忽然想起父亲常说的话:“宋家的布料,看着光鲜,里子早烂透了。”此刻走廊里的应急灯亮起,惨白的光线照在他脸上,像极了那些被劣质染料染坏的布料,终究遮不住内里的破败。

  办公室的落地窗外,宋氏集团的股价还在断崖式下跌,屏幕上滚动的新闻标题里,“宋氏”二字被打上了醒目的黑框,像一道提前刻好的墓碑。

  宋融被押走的脚步声在走廊尽头消失时,宋婉柔猛地蹲下身,指尖在花盆土里摸索,那枚藏着宋氏海外账户密钥的微型芯片,边缘已被冷汗浸得发潮。宋子谦瘫坐在会议桌旁,平板上的股价曲线仍在垂直坠落,每一次跳动都像重锤砸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姐,警察会不会搜这里?”他的声音带着未脱的稚气,目光扫过散落一地的文件,突然抓起一份合同狠狠撕扯,“都是假的!这些证据都是假的!”

  宋婉柔没理他,将芯片塞进领口贴着皮肤的地方,站起身时,脸上已不见半分慌乱,只剩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

  “去把爷爷书房那幅《寒江独钓图》取下来,画轴里有张瑞士银行的不记名存单。”她整理着裙摆褶皱,语气像在吩咐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家务,“还有,把车库里那箱没开封的样品布料搬到后备箱——质检报告显示成分有问题,不能留。”

  宋子谦愣着不动,直到宋婉柔抬手给了他一记耳光,才猛地回过神。“现在不是发疯的时候!”她的声音压得极低,眼底闪过一丝狠厉,“爷爷把主责揽了,爸被抓是因为洗钱,只要我们手里的东西没暴露,就还有翻身的可能。”

  两人刚走出集团大楼,就被守在门口的记者围住。闪光灯如骤雨般落下,宋婉柔下意识护住领口,脸上适时浮起泪痕,声音哽咽:“我相信父亲和爷爷是无辜的,宋氏百年基业,绝不会毁于流言……”

  她微微侧过身,让宋子谦趁机从侧门溜走,裙摆扫过记者的录音笔时,故意带倒了对方的相机。

  混乱中,宋婉柔上了辆早已等候的黑色轿车。司机是父亲早年安插的远亲,此刻脸色铁青:“小姐,刚才接到消息,老宅被彻底搜查,杨明远在邻省小镇被捕,他招供了……”

  “招供什么?”宋婉柔打断他,指尖冰凉地抵着车窗。

  “他说,去年那五百万是您经手的转账,还说……城东拆迁案的死亡名单上,有您签的核对字样。”司机的声音越来越低,“石氏集团刚向检察院提交了新证据,是您和张副市长在会所见面的监控录像,时间就在法医移民前三天。”

  车子驶过宋氏布料厂时,宋婉柔看见厂区门口贴满了封条,几个工人正将劣质布料装车运走,那些布料在阳光下泛着污浊的灰,像极了她此刻的心境。她突然想起小时候,爷爷抱着她坐在织布机前,说:“好布要经得住三蒸九煮,做人也一样。”

  可他们宋家的布,终究没熬过这场彻骨的清洗。

  手机响起,是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照片里,宋子谦被两名警察拦下,后备箱里的样品布料散落一地,其中一块布料的标签上,赫然印着她的私人印章。发件人只有一行字:“画轴里的存单,我们替你‘保管’了。”

  宋婉柔缓缓闭上眼,车窗外的喧嚣渐渐模糊。她终于明白爷爷那句话的真正含义——宋家的布,经线是不义之财,纬线是枉法之情,从一开始就织错了纹路,如今抽丝剥茧,剩下的只有一地无法拼凑的碎絮。

  轿车在码头停下时,海风吹起她的长发。远处,一艘货轮正鸣笛启航,宋婉柔知道,那是父亲早就安排好的后路。可当她摸到领口那枚芯片时,突然笑了,笑出了眼泪。

  警笛声从身后传来,越来越近。她没有跑,只是转身望向那片象征着宋家荣耀的摩天大楼,此刻在暮色中,正一点点褪去最后的光彩。就像那些被揭穿的谎言,无论用多少华美的辞藻包裹,终究会在真相的阳光下,显露出最不堪的底色。

  宋婉柔捏着手机的指节骤然松开,屏幕上“杨明远被捕”的消息还没来得及撤回,她却忽然笑了——眼底的慌乱褪去,换上一种劫后余生的冷定。

  “假的。”她对司机说,声音里的颤抖被强行压平,“石无痕故意放消息试探我们,他还没抓到杨明远。”

  宋子谦抱着画轴从侧门跑出来,裤脚沾着草屑,听见这话猛地停住:“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按原计划走。”宋婉柔拉开车门,将画轴塞进后座,“子谦,你立刻去邻省,不用找杨明远,只要盯着他藏身的那片区域——他手里的账本一天没露面,石无痕就一天不敢把我们往死里逼。”

  她顿了顿,从包里抽出张银行卡,“这是另一笔备用金,藏在你鞋底,记住,十天内,无论发生什么都别联系我。”

  车子重新汇入车流,宋婉柔盯着后视镜里越来越小的宋氏大楼,玻璃反光里,父亲被警察架走时那个用力眯起的眼尾突然清晰起来——那不是认命,是让她找“底牌”的信号。她摸出加密手机,金属外壳在掌心泛着冷光,通讯录下拉到最底,“太岁爷”三个字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指尖发麻。

  第一次拨号,听筒里只有绵长的忙音,响到自动挂断时,她听见自己心跳撞在方向盘上的闷响。

  而听筒里“嘟嘟”声漫长得像没有尽头,六十秒刚到,机械女声准时切断:“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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