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压下去的消息,反而可能会传得越快。”
波澜四起的讲述到了最后,是一声轻而深的叹息。
“小霜,不能让兰又嘉知道这件事。”
一点十八分。
化妆间。
剧组将在半个多小时后正式开工,到处都闹哄哄的,一派忙碌景象。
兰又嘉刚做完了妆造,在一旁等待,往日形影不离的助理孟扬,这会儿正坐在化妆镜前。
化妆师颜姐忍不住笑:“你俩位置这么一换,我都有点不适应了,但还真别说,小孟这脸也很上镜啊。”
兰又嘉也笑:“颜姐,那你要提前适应起来。”
颜姐好奇:“什么意思?”
“因为小孟不止长得上镜,演技也很好,他想成为纪老师那样出色的演员,以后你们肯定会在很多剧组里碰面的。”
说着,兰又嘉看向这会儿紧张得脸色微微发白的好友,语气很轻盈。
“不过今天他都用不到演技,因为那个角色很适合他,完全不用演,只要能记住台词就够了——梅导看人的眼光总是很准的,对不对?”
下午两点零三分。
边境机场。
来自京珠的航班已经降落,旅客们涌向到达出口。
人群中,个子高高的年轻男生分外醒目,他没有行李,也没有同伴,唯有耳畔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和正放在耳边通话的手机一样冰冷。
很快,他挂断电话,打了一辆车离开机场。
从头到尾,都没有做任何掩饰,毫不担心孤身而来的事被察觉。
傅令坤是偷渡回来的,不敢出现在这种到处是监控的交通关卡。
何况,这个穷途末路的赌徒已经选择了最后赌一次,赌他真的足够憎恨傅呈钧。
就不会再冒着风险反复验证,只希望一切都越快越好,唯恐迟则生变。
他也一样。
出租车一路前行,期间在街边商店旁短暂停下。
一进一出间,年轻男生的手里多了一瓶水,口袋里多了一把折叠的水果刀。
红色的柄,银灰的刀尖,很是锋利。
应该比多年前妈妈向他举起的那把刀要好用得多。
因为这一次,无论这把刀有没有成功杀死任何人,事情都会走向他想要的结局。
为了确保这一点,在车辆驶入最终的目的地之前,他低头编写了一条短信,发给了目前正在追捕傅令坤的光海警方。
短信里写着他即将要走进去的那个地方。
出租车停下,在推开车门,几乎被灼灼烈日晃花眼的刹那,他想了想,指尖微动,又将同样的短信转发给了通讯录里的一个联系人。
这样更保险一点,如果警方没有重视这条短信的话。
那个人一定会很快反应过来,然后冷静、强硬地处理好一切。
而在短信送出的提示音响起之后,他才恍然意识到,原来自己一直没有删掉这个号码,连备注都忘记改掉。
车门关上。
哐当一声,喝完的矿泉水瓶被抛进了垃圾桶。
他转身走进前方那条曲折晦暗的小巷。
两点十八分。
云县,外景地。
今天是孟扬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在电影镜头前演戏。
演一个跟谢雪一起搞革命的同学,平日里嘻嘻哈哈,没什么骨气,最后在一场民愤激昂的抗议游行上,被军阀镇压时射出的流弹击中。
在梅教授让他进组给兰又嘉当助理那天,也一并跟他说了,有个小角色挺适合他,要让他来演。
孟扬其实当场就拒绝了,因为他不想嘉嘉误会,觉得自己是为了拿到角色,才进组做助理的。
可梅教授却说:“你接下这个角色,兰又嘉才会愿意让你做助理。况且,这个角色的所有戏份加起来都不到两分钟,没人会想那么多。”
当时的孟扬没能琢磨明白前半句话。
后半句倒是很好理解。
这的确是个不太重要的小角色,连名字都没有,剧本里标注的姓名是四眼仔。
也是个很功能性的角色,典型的悲情工具人,用来推动主角内心的变化——彼时的谢雪已经发现了钢琴老师陈易秋的黑暗面,在信仰崩塌、一度痛苦到想要逃避现实的时候,往日里动不动就打退堂鼓的四眼仔,却差点死在他眼前,这触目惊心的一幕深深刺痛了谢雪,让他放下了那些由亦师亦友的陈易秋引发的迷惘和挣扎,彻底和昔日仰望敬重的师长站在了对立面上。
这已经是整个故事里,作为双男主之一的谢雪仅有的挣扎时刻,结果也只是让他坚定了最初的信仰而已。
谢雪是个高度理想化的、几乎永远光明纯真的扁平角色,在没有真正读懂这个剧本的看客眼里,他是用来衬托和改变陈易秋的工具人。
而四眼仔是一个比谢雪更扁平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