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男人要开口的瞬间, 他忽然看清了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眸里涌动的情绪。
是恐惧。
如潮水般骤然袭来, 占据了全部视野的恐惧。
无法接受眼前这一幕的恐惧。
宁愿自己不曾发现任何秘密的恐惧。
不想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的恐惧。
铺天盖地的恐惧……
这个情感极其浓烈的眼神将男人压在了原地,浑身僵硬,无法动作。
随之而来的则是兴奋。
被超出想象的对手戏勾出的兴奋, 使他浑然忘我、彻底成为了戏中人。
男人脸上假面般的笑容渐渐消失了,街头偶遇的惊喜已经褪去,剩下的是从容自若的平常表情,与略带不满的审视眼神。
仿佛在问:分明有那么多事要做,怎么还有时间在外面乱跑?
陈易秋微蹙起眉,沉声唤他:“谢雪?”
谢雪没有应声。
男人看见咫尺之遥的青年不断颤栗的身体,与陡然攥得发了白的指尖。
于是他朝他走近了一步,微有责备的语气也柔和了一些,像是刚刚察觉到对方的异样。
“怎么面色这么差?”
游走在黑白两极间的男人展露出一种带着危险气息的关切。
他目光温煦,灵魂却冰冷。
在这份与平常别无二致的熟稔关怀里,青年身体的颤抖却越来越明显,目光中的恐惧浓得像场不见天日的雾气,整个人如同一尊将要被残忍打碎的脆弱瓷器。
空气一下子静得好像只剩雨声。
密密麻麻、永无宁日的雨声。
所有看见这一幕的人都屏息凝神,被这幅极具张力的画面完全征服,几乎连眼睛都忘记眨。
直到画外响起一道突兀的男声。
“——兰又嘉!”
这道声音里带着脱口而出、来不及遮掩的担忧和不安。
猝不及防地撕开了这幅浓墨重彩、令人身临其境的画面。
纪因泓表情一愣,硬生生从戏里被拽了出来,难得爆了句粗口,蓦地回头望去。
“梅导,怎么回事?!”
他回过头,才发现先前出声的人是谁。
是原本一直待在摄影机附近,随时准备捕捉精彩瞬间的剧照师。
男人面色肃然,一双微微上扬的桃花眼完全没了平日的随意轻佻,他将手中的相机随手塞给旁边还没反应过来的工作人员,快步走向镜头中央仍在发抖的青年。
可当真正走到对方身边时,那份全然本能般的关心,却又显得不知所措起来。
“……兰又嘉?”
他下意识想要伸手触碰眼前人,已经伸出的掌心却又在对方的衣袖边缘堪堪停住,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所阻隔。
便只能用话语关切:“你现在能听到我说话吗?”
纪因泓终于发现了有什么地方不对。
他脸上浓重的烦躁渐渐消退,再度看向画外的人群时,更多是茫然。
他看见刚被毁掉一个完美镜头的梅戎青,脸上虽有遗憾,但并无很明显的怒意。
“老蒋,关机!”
她的目光同样在兰又嘉身上,喊话时都没有多看身后议论纷纷的人们一眼:“拍摄暂停!其他人先休息半小时,等通知。”
他看见兰又嘉的助理在短暂的愣神之后,第一反应也是跑向兰又嘉,但发现已经有人比自己更快赶过去。
孟扬微微放松了一点,蓦地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顿,连忙转向导演:“梅导,嘉嘉他不是故意的,他应该是害怕雨——”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梅戎青打断了他的仓皇解释,凝声反问,“台风那次他也是这样?后面是怎么缓过来的?”
“对,他……”满脸担忧的助理忽然张口结舌,“我、我不知道。”
年轻人的声音越来越小:“那次嘉嘉消失了两天,是雨停了才回来的……”
他看见片场里的所有人都停下了手头的工作,一阵面面相觑之后,有人想围上来看个究竟,有人则试图划出一条保护线。
“下雨了,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先前在人群最前方观看拍摄的米悦,此刻反应很快地挡在了好事者前面,语气平常地调侃道:“不怕感冒啊?梅导都说休息了,赶紧躲雨去吧。”
“出事?能出什么事!突然下雨了有点发懵,废了条镜头而已,梅导都没说什么呢,你们倒是操心……”
他看见了周围一切混乱嘈杂的景象。
最终,纪因泓默然地收回视线,看向离自己最近的那个人。
几乎正处于所有人视线中心,被议论或被关心着的那个人。
与此同时,他的脑海里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