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开始向他蔓延席卷而来。
他听到自己对下属说:
调动核弹,截停那艘星舰。
这声音平静理智到连他自己都没认出来,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四周,在看到哈提亲信噤若寒蝉的脸色后,终于反应过来这句话确实是自己说的。
下属斟酌着字句告诉他,路易斯所在的星舰周围有诸多护航舰,现在并不是动手的最好时机,如果在这里引发冲突,骑兵团在火力和人数上都不占优势。
那就一起去死。
加文的心底冒出一个声音。
炸毁路易斯的星舰,然后自己也死在这里。
他早已做好无法留下这个雄虫的准备,所以除了小型核弹,他的机甲骑兵团还配备了反物质导弹。
此刻路易斯仍站在浮空栈道上,他没有立刻迈出那最后一步,而是目光平静冷淡地看着加文。
加文贪婪而执拗地盯着路易斯,他看着对方庄重俊朗的面容,一时分不清自己更想永远看着这张脸还是拖着这张脸的主人和自己一起下地狱。
他已经死死拖住并且折磨了这个雄虫29年,但他很清楚这个雄虫从未有一天属于过自己。
这是一个令他遗憾却又不得不接受的事实。
路易斯面容平静地走出了最后一步。
他没有回头,没有再看一眼无边原野,也没有再看一眼被他抛在身后的雌君。
这个背影成为加文此后余生经久不散的梦魇,直到几年后的沉没战役中,他被帝国军巡航星舰轰成筛子都无法将之忘记。
加文最后还是没有按下按钮。
不是因为他终于能够接受路易斯的离开,而是因为他要亲手把这个雄虫抓回来,让路易斯为今天头也不回的离去而无比后悔。
他还有机会逼这个雄虫给他一个团圆结局。
加文面无表情地按住自己颤抖不已的手掌,直至他发现自己另一只手也在无法抑制地颤抖。
直至他发现自己的心同样因痛苦而颤动不已。
他突然有一种无论如何都按捺不下的恐惧预感,任何言语都无法形容的遗憾与失落刹那涌遍四肢百骸,这些一向被加文嗤之以鼻的、软弱到甚至显得懦弱的情绪,如猝然雪崩将他彻底埋葬其中。
“前方翘曲飞行目标点,潘多拉军区新定指挥星——法拉星球。法拉星综合宜居系数为7.26,各项指标如下:重力系数1.1……”
从舰桥广播至全舰的欢快智能音在路易斯耳边响起,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整理好心绪给远在首都星的阿缇琉丝发去东部局势的大概状况。
随着教廷中心哈提家族与帝国彻底决裂,潘多拉军区的军政与贵族势力也在仓促之间各自站队,哈提在整片东部星域经营多年,眼下大部分家族纷纷倒戈哈提的情况倒也在阿缇琉丝的预料之中。
虽然由哈迪斯和伊敦驻军据守的法拉星在名义上是潘多拉军区的新定指挥星,但实际上它更像一颗独自穿透哈提防线的孤弹,得天独厚的宇宙坐标令它成为矗立在东部战线的不灭要塞。
阿缇琉丝对路易斯发来的讯息表示感谢,在礼貌性的问候寒暄后,他察觉到路易斯欲言又止的复杂心绪,于是温和而坚定地向对方保证,厄喀德那不会辜负伊敦的信任,这场战争的胜利最终将属于他们。
路易斯则表示他始终对此深信不疑。
在短暂的犹豫后,他给阿缇琉丝发去了通讯请求。
这通对于阿缇琉丝而言算得上意料之外的通讯很快便被接通,他对光屏另一端的路易斯露出一个沉静而柔和的笑容。
表达欲一向很低的路易斯平静地说了很多很多,他虽然是雄虫,但多年从军的经历让他并不习惯剖析自我。
阿缇琉丝耐心地倾听着这位不算熟悉的长辈的心声,在这层叠纷扰、毫无章法的种种情绪里,他敏锐地感知到路易斯对“重新开始”的迷茫与激动。
激动于陌生庞大的未来,迷茫于彻底告别的过去。
多年前路易斯曾在嗓子里卡了一根刺,但他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它,这根刺藏在他身体的某个角落里,他为此找得精疲力尽。
直到他终于做好准备与之余生共处时,这根刺却突然从他的身体脱离,但悲哀的是他已经做好准备与之共处余生,而现在他又不得不去适应没有它的余生。
对于路易斯而言,离开潘多拉星就如同一次重生。
年轻的雄虫轻声提议道:“或许首都星对于您而言会是一个比法拉星更好的选择,我听说您曾经申请过前往首都星军区服役。”
路易斯笑道:“啊,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算起来距离现在也快29年了。”
他顿了一下,略微不自然地、带了点复杂地补充道:“这么多年过去,首都星应该变化得彻彻底底,除了盖亚宫附近的建筑,也许我已经认不出任何东西。”
路易斯在29年前申请前往首都星军区,但距离他上一次真正前往首都星,却已经过去了远比29年还要漫长的时间。
“有些东西永远也不会改变。”阿缇琉丝对他眨了眨眼,难得露出一个带了点年轻雄虫稚气感的笑容,“比如我们对您的欢迎。”
路易斯看着光屏里雪肤乌发的年轻雄虫,慢慢笑了一下。
有些东西永远也不会改变。
29年前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