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喘息了几下,浑浊的目光看向武帝,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询,“陛下…太子之位已定,远殿下…天资聪颖,仁厚有礼…不知…如今还是王太傅教导吗?那位…寇准寇大人呢?”
宁晨笑道:“寇准确是人才,朕让他去了大幽。那地方新定不久,地处边陲,民风彪悍,又邻近金国余孽,需要一个有胆识、有手段的能臣去坐镇。”
“寇准刚直不阿,锐意进取,正适合去那里开疆拓土,施展抱负。至于远儿、安儿他们,都还是由王猛负责教导。王猛学识渊博,处事公正,教导皇子们,朕很放心。”
萧何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仿佛在积蓄力气。他再次看向宁晨,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忧虑:“陛下…太子之位,关乎国本…老臣…斗胆问一句…朝野上下…可还安稳?是否…是否有人…对远殿下…”
武帝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凝,眼中闪过一丝锐芒:“萧相何出此言?远儿是朕的嫡长子,名正言顺,册立为太子,合乎礼法,顺乎天意!朝堂之上,谁人敢有异议?”
他语气虽重,但心中却因萧何这突如其来的问话,泛起了一丝涟漪。
萧何感受到武帝语气中的不悦和那一闪而逝的疑虑,连忙道:“陛下息怒…老臣…老臣只是…只是人老了,难免胡思乱想…远殿下自然是众望所归...”
“只是…陛下也知,自古天家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老臣…是怕有人…心思活络…毕竟…安殿下…也很得人心…霍贵妃她…”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宁晨看着萧何苍老而忧虑的面容,心中的那点不快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
萧何是真正的老臣,是看着他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他的话,绝非无的放矢。他轻轻拍了拍萧何的手背:“萧相安心养病,莫要多虑。朕…心中有数。”
离开萧相府,返回未央宫的御辇上,宁晨闭目养神,萧何那带着忧虑的话语却在他脑海中不断回响。“朝野上下…可还安稳?”“是否有人…对远殿下…”
“安殿下…也很得人心…霍贵妃她…”
“霍小玉…”武帝心中默念这个名字,眉头微蹙。他想起登基前,霍小玉那看似温婉实则深沉的眼神,想起她为宁安四处活动的蛛丝马迹。难道…在自己忙于国事,开创盛世之时,这深宫之中,朝堂之上,关于储位的暗流,已经开始涌动了吗?
是夜,未央宫灯火通明。
宁晨并未如往常般在宣室殿批阅奏章,而是独自在御书房内踱步。萧何的话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他需要确认。
“许褚!”
“末将在!”许褚如铁塔般出现在门口。
“去,悄悄传张良入宫。就说朕有要事相询,莫惊动旁人。”
“喏!”
不多时,一身常服的张良匆匆赶来:“臣张良,参见陛下。”
“子房不必多礼,坐。”武帝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开门见山,“朕召你来,只问一事:远儿被立为太子,你观朝野上下,可有不谐之音?可有人…心向安儿?”
张良何等聪慧,立刻明白了武宁晨深夜相召的用意。
他神色坦然,拱手道:“陛下明鉴。太子殿下乃陛下嫡长子,天资聪颖,性情仁厚,得皇后娘娘悉心教导,更由王太傅倾囊相授,学识品行皆为人称道。”
“册立为储,名正言顺,合乎祖宗法度!臣观朝野,虽有议论,皆言太子殿下当为储君,乃社稷之福,未见有公然异议者。”
“至于安殿下…安殿下亦聪慧,然年岁尚幼,且非嫡出…臣以为,无人敢有非分之想。”
他回答得很明确,支持宁远,认为无人敢挑战嫡长子继承制。
武帝点了点头,张良的回答在意料之中。他挥挥手:“朕知道了,子房辛苦,先回去休息吧。”
张良告退后,武帝沉默片刻。、
“许褚!”
“末将在!”
“再传…王猛。”
王猛很快到来,神色平静:“臣王猛,参见陛下。”
“景略,坐。”武帝同样直接,“朕问你,对远儿和安儿,你如何看?作为他们的老师,你觉得…谁更适合继承大统?”
王猛微微一愣,显然没料到宁晨问得如此直白。
他沉吟片刻,并未立刻回答支持谁,而是缓缓道:“陛下,臣教导两位殿下,不敢有丝毫偏颇。远殿下沉稳内敛,心思缜密,有仁君之风。安殿下天资聪颖,性格开朗,行事颇有魄力,亦有明主之相。”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凝重:“然,陛下,臣斗胆直言。储君之位,关乎国运绵长。我大夏新立,根基虽固,然内忧外患犹存。”
“无论仁厚还是魄力,皆需有经天纬地之才,驭臣牧民之能!若只拘泥于‘立嫡立长’之古训,而忽视继任者是否真正具备统御这万里江山的器量与才能…恐非社稷之福。”
他抬起头,目光坦荡地迎着武帝审视的眼神:“陛下,臣以为,为帝国千秋万代计,或可…效法上古禅让遗风,待诸皇子成年,观其德才,择其最贤能者立之!如此,方能确保帝国代代有明君,江山永固!”
王猛的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
他虽然没有明说支持谁,但他主张择贤而立,这本身就蕴含着对嫡长子继承制的质疑!其倾向…不言而喻!
宁晨盯着王猛,眼神深邃如渊,仿佛要将他看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