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目光发亮,像信徒见到了神明手里的赎罪卷。
“交出来吧。”他嗓音嘶哑,“我要进化剂,我终于要拿回——属于我的身体了。”
裴琮倚着残骸,低头拭去指尖的血。
“你的身体从没属于过你。”他语气淡漠,“你出生那天起,就是肮脏的牺牲品。”
阿曼塔没有生气,反而咧嘴笑了,笑得发疯:“那又怎么样?只要我能变好,只要我能回去,不再被关在地下,不再每天吐虫子,我愿意赌命。”
“联邦为了进化剂层层包围辐射潭,连维兰德都想要这瓶进化剂,甚至能和你联手,但我才是最后的赢家。”
阿曼塔背脊螳肢怒张,眼底血丝翻滚,像被剥了皮的野兽彻底失控。
他扑上去的动作几乎是本能——扭曲、疯狂、不要命,螳臂尖刃横劈而下,带着撕裂空气的惨啸,直奔小孩所在!
“去死吧!你们都该死在我面前!!”
身后的钢筋瞬间被镰螂臂斩断,火星炸开,小孩衣袖被刮出一道血痕。
但他没退。
他从腰侧狠狠一抽——那管玻璃进化剂早已被他偷偷藏好,此刻在掌中闪出银蓝光芒。
他脸色惨白,喉结微动,竟抬手作势就要拔开针盖、将整管液体灌进口中。
“你不是要吗?”小孩声音发颤,却死死盯住阿曼塔。
“那你看清楚,什么叫‘到嘴的希望’,亲手毁掉!”
他手指微动,银蓝色液体在瓶口颤抖,一旦再动一点,就会全部落进他嘴里。
阿曼塔的眼神猛地炸开了,贪婪、愤怒、惊恐、卑微、癫狂在一瞬间交织。
“不、不——住手!!”
他崩溃地吼出声,连声音都破了音:
“给我——给我!!那是我的!!”
他彻底丢了理智,爬向小孩,螳臂碎成残肢,抓地时指节血流如注。
“别喝……你不能碰它!你是个失败的载体!你不配!!”
阿曼塔的胸口或腹部在极度愤怒或生理应激时,腹腔开裂出一张混合骨质与黏膜的“噬心口器”。
地面被螳肢刺穿,残骸沿着他脊椎的同化索节浮动。
阿曼塔怒吼着扑过去,将小孩一把撞开,终于整个身子贴地翻滚两圈,抱住了那管进化剂。
“别动……别碰我……它是我的……它是我活下来的意义……”
他将针口凑近,嘴唇紧贴管壁,几乎是带着哭腔一口咬碎针盖,把里面最后一滴液体吸进了喉咙。
“我会变好……我一定会变好……你们等着……”
“等我变成人,我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们——”
他摇摇晃晃站起来,滚烫的药剂顺着喉咙滑入胸腔,像一道光穿透了他体内漫长的黑暗。
他笑了,嘴角染着玻璃碴和血。
裂口愈合,皮肤重新贴合,青灰色的斑块消褪,肌肉线条利落而协调。
他的脸也变了。
骨骼收拢,五官对称,杂乱螳肢褪去外壳,留下完美而“人类”的轮廓。
“我真的……变漂亮了。”
他笑了,眼睛亮得像个孩子。
“终于……不用再躲躲藏藏了。
他轻轻抬头,看着远方混沌的废土天色,忽然有种阳光照进牢笼的错觉
风吹过,指尖不再开裂。
呼吸顺畅,血不再咳出。
他的表情从狰狞变成恍惚,从恍惚变成近乎安详的雀跃。
那一刻,阿曼塔真的觉得:
这是希望注入的瞬间。
在美好的幻想中,“嗵”一声,他的左手骨头从掌心炸出,穿透皮肤,紧接着是右臂、颈侧、后背。
他瞳孔骤缩,抓着自己脸,想把灼热的温度扯掉,却只撕下一大片脱落的皮肤,血与筋膜一齐翻涌而出。
背后的螳螂肢节一节节碎裂、融化、蜕成一堆毫无功能的废肉。
他的眼睛还睁着,一边腐烂,一边望着小孩,沙哑着喃喃:
“……你不是亲眼见过进化成功……”
咔——
他下颌脱落,话语戛然而止。
剩下的身体在原地融化,整块胸骨彻底塌陷,化作只剩一张皮的软包。
那是阿曼塔,最后的模样。
小孩站在几步之外,睫毛上还挂着没干的血水。他看着那滩烂泥,看了很久。整个人像石头一样,被定格在风中。
许久之后,唇角才微微抽动了一下。
他低着头,肩膀颤了一下。不是痛,不是惊,是笑。
那笑意从喉头发出,一开始像生锈的门轴,短促又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