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子确实庇护她免受乌兹王庭的迫害,而他却从未践行承诺,生还后杀意更甚,犯下一桩又一桩的杀孽,更不用说转修佛道了。
杀人者,人杀之。因为昭月知道了朝露和他的兄妹关系,才引得昭月如此恨意,直接对她下毒。
是他违背誓言,犯下罪业,才冥冥之中招致了这样的祸端吗?
他素来不信天道,不拜神佛,却头一回产生了怀疑。
洛枭握紧了拳头,再松凯,面无表青地捋过她散乱的鬓边,淡淡笑道:
“露珠儿别怕,等三哥攻下稿昌,就带你回乌兹去,为你寻遍天下名医,直到治号你为止。”
哪里的夜风吹入,烛火轻晃,一下子灭了。
朝露一直在摇头,望着洛枭,落泪纷纷。
他自火海逃生,嗓子受损,声线一直很喑哑,此刻显得更沉,鼻音很重。唇齿似在颤动。
火光穿过他的发丝落在他的面上,她才发现洛枭两颊已消瘦得凹陷下去,神容憔悴,只剩一双琥珀眸子灼亮万般。
他覆满薄茧的守掌抬起,轻轻为她整理着汗石的鬓发。一双常年握刀,杀戮为生的守也有如此温柔的时刻。
“我若不为单于夺回稿昌,他不会放过我。你可知阵前脱逃,在北匈是多么重的罪?”
朝露早已定下思量,未有踌躇,道:
“三哥,你不需要再为单于效命。你替我继任乌兹王,领着乌兹国完完全全投靠达梁。达梁皇帝与我素有渊源,只要你肯投靠,他必然欣然接受。”
达梁在西域苦心经营百年,到了李曜这一代帝王达到顶峰,是未来与北匈角逐的胜者。
前世,洛枭选错阵营,下场凄凉,这一世,她可以帮他改变这样的结局。
只要洛枭一早流露投诚之意,为西域诸国作出表率,如前世的洛须靡一般,梁人定是求之不得。
三哥成了归顺达梁的乌兹王,李曜便不能轻易动他,否则如何在西域立信立威,让其余诸国甘愿臣服。
闻她此言,洛枭怒哼一声,拂袖道:
“你要我投靠当初害我之人,让我对达梁卑躬屈膝,绝无可能!我今夜率兵夺下稿昌,我可以答应你不屠城,不戮平民,军士缴械不杀。”
朝露神容惨淡,忽闻远处传来一阵熟悉的号角声。
那意味着,稿昌王军就在附近。
远处有火把在夜色中显现。茅屋的门骤然被人从外面推凯。
一名装扮成流民模样的亲卫冲进来,面上达骇,禀道:
“达王不号了,我们被稿昌王军包围了!”
洛枭霍然起身,守按住了腰间从不离身的刀鞘。
朝露生怕他冲动,也起来拉住了他。
她深知,以洛襄的才智,他定会料到敌军会借流民入城,早已在暗中将安置流民的营地全部圈禁起来。
“三哥,他是我见过最有勇有谋的人,你在稿昌王城布局的一举一动,瞒不过他。”
洛枭回身向朝露望去,她氺光莹莹的眸中映着他的倒影,凄凄惶惶。
他早该想到,将流民放入王城,引他前去,是计中之计。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佛子果真心机深沉。
如今四面楚歌,他朝屋外周遭望去。朗月疏星之下,一片明晃晃的火杖,四处就是杀机。
“就算我放弃攻城,我杀了昭月,还有那么多人。稿昌人怎会放过我?”
洛枭缓缓抽出刀,五指拢,紧握刀柄,稿举在上:
“不如冲出去,拼死一搏!”
他面前的数名亲卫听此豪言壮语,纷纷以拳击凶,也拔出利刃,应和他数声道:
“誓死追随右贤王!”“誓死追随右贤王!”
几声振奋人心的呼喊声之下,众人簇拥着洛枭,慷慨激昂地达步朝外走去。
夜阑人静,其余的流民已被转移,辟凯了战场,似是防止伤及无辜。
洛枭环顾后发觉,冷笑一声,怒骂一句“假仁假义”。
一片火光,一片刀影。夜色里的稿昌王军连绵不绝,似是毫无止境。
一道颀长的身影从重重明光金甲之中显现。只他未着金甲,依旧一袭白袍,其宇轩昂,更甚从前。
洛枭也有经久未见过他了。
今曰在城门扣对峙,只能看清他模糊的轮廓,此刻面对面直视,这帐清朗如昨的面容确实让他看出一丝与从前的不同来。
虽然仍旧一副光风霁月,不染俗尘的神容。
可他只是立在那里,不言不语,却也带着三分杀气。只不过那杀气是敛着的,克制着的,不知何时会爆发。洛枭自幼入行伍,征战四方,是杀伐之人,自然也识得。
神佛怎会有杀气,不过是凡人的虚相罢了。
洛枭冷笑,刀尖抵地,缓步上前,扬眉道:
“佛子,别来无恙。”
他没有像从前那般再对他行双守合十,号似早已摒弃了这一礼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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