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海图。"陈九思沉声道。阿福连忙从行囊中取出皱巴巴的海图,铺展在栈桥的木板上。陈九思将绘卷小心翼翼地覆在海图上方,调整着角度。月光穿透薄雾洒落,在两幅图重叠的瞬间,他瞳孔骤缩——绘卷上章鱼触须所指之处,正是庆州港外最隐秘的几条航道,也是他们一直怀疑倭寇运银船出没的路线。
"大人,您看这海浪纹路。"阿福又指着绘卷上翻涌的浪花,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恐,"每道波纹的间距,会不会也有玄机?"
陈九思沉吟片刻,伸手摸向腰间的算筹。作为精通算术的密探,他对数字极为敏感。他取出一支细笔,开始仔细测量每道海浪波纹的间距,将数据一一记录在纸上。随着测量的深入,他的脸色愈发凝重。那些看似随意的波纹间距,经过换算后,竟与唐津银矿的月度产量有着惊人的对应关系——1毫米的波纹,恰好代表100贯白银。
"这是密码,完整的密码。"陈九思喃喃自语,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倭寇竟然将银矿产量、运银路线,都藏在这看似普通的绘卷之中。他想起近日收到的情报,对马银矿产量激增,却始终追查不到运银的踪迹,原来答案早就藏在这幅绘卷里。
就在此时,远处海面上突然亮起几盏幽蓝的灯火,在雾气中若隐若现。陈九思心头一紧,这是倭寇惯用的暗号。他迅速将绘卷和海图收好,对阿福低声道:"立刻传信总兵府,让李如松将军做好准备。告诉他们,运银船可能会在寅时三刻,借着朔望大潮的暗流,从章鱼礁附近经过。"
阿福领命而去,陈九思则继续留在栈桥,警惕地观察着海面。海风愈发猛烈,海浪拍打着礁石,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他握紧腰间的佩刀,心中盘算着如何布置埋伏。可就在这时,他突然注意到绘卷边缘的一处细节——在海浪翻涌的角落,有几缕若有若无的墨迹,形似章鱼的吸盘。
他再次展开绘卷,借助火把的光亮仔细查看。那些吸盘状的墨迹,分布看似杂乱无章,可当他将其与海图上的岛屿位置相对照时,惊觉这些吸盘竟标记着倭寇在沿海的几处隐秘据点。更可怕的是,其中一个吸盘的位置,正对着庆州城的方向。
"不好,调虎离山!"陈九思猛地站起身来。倭寇如此大费周章地传递运银船的信息,恐怕是想引开明军主力。他们真正的目标,很可能是庆州城。他立刻朝着总兵府的方向狂奔而去,夜色中,他的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仿佛一道黑色的闪电,划破了庆州港的夜幕。
总兵府内,李如松正在查看兵力部署图。陈九思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将绘卷和自己的推测一股脑说了出来。李如松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倭寇竟敢如此算计!传令下去,留下半数兵力守城,其余人随我埋伏在章鱼礁。另外,加强城防,严防倭寇偷袭。"
寅时三刻,海面一片寂静,只有潮水涌动的声音。李如松率领的明军埋伏在章鱼礁两侧,战船隐没在浓重的雾气中。陈九思握着望远镜,紧张地观察着海面。终于,远处出现了几艘黑影,借着潮水的掩护,悄无声息地驶来。
"准备!"李如松低声下令。当八幡船进入射程,明军的火炮突然轰鸣,火光照亮了海面。倭寇显然没想到会遭遇伏击,顿时乱作一团。陈九思在战船上看到,那些八幡船的船舱口,堆放着大量用油布遮盖的木箱,不用想也知道,里面装的正是从对马银矿运来的白银。
战斗异常激烈,倭寇负隅顽抗。陈九思挥舞着佩刀,带领一队士兵跳上一艘八幡船。就在他准备打开木箱查验时,突然听到远处传来急促的号角声——那是庆州城示警的信号。他心头一凉,知道还是晚了一步,倭寇的调虎离山之计得逞了。
小主,
"大人,我们该怎么办?"阿福在一旁焦急地问道。陈九思望着燃烧的战船,又看向庆州城方向升起的浓烟,咬牙道:"继续截获运银船,不能让这些白银落入倭寇手中。庆州城那边,只能靠留守的将士们了。"
战斗持续到黎明,明军虽然成功截获了大部分运银船,但庆州城也遭到了倭寇的洗劫。陈九思站在满目疮痍的港口,手中紧紧攥着那卷《平家物语》绘卷。海浪纹路上的银矿数据、章鱼标记的暗礁方位,这些曾经让他兴奋的发现,此刻却像是无情的嘲讽。他知道,这场与倭寇的暗战,才刚刚开始。而这卷暗藏玄机的绘卷,将成为他继续追查真相、反击倭寇的重要线索。
墨痕诡算
万历二十三年深秋,庆州港的夜雾浓稠如化不开的墨,海浪裹挟着咸腥拍打着栈桥的朽木。陈九思半跪在潮湿的木板上,火把在海风中明灭不定,将他的影子扭曲地投射在满地海藻上。怀中的《平家物语》绘卷边缘微微翘起,粗粝的宣纸表面凝结着细小的盐粒,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银光。
"大人,这章鱼触须..."随从阿福的声音发颤,手指戳向画中盘踞礁石的墨色巨章,"墨迹晕染的方向,与前日标注的暗礁方位丝毫不差!"
陈九思的瞳孔骤然收缩,后腰的旧伤突然隐隐作痛——那是去年在澎湖截获走私船时留下的刀疤。他猛地抽出腰间短刃,锋利的刀尖挑开画轴边缘的夹层。随着宣纸裂开的轻响,泛黄的内页上赫然浮现出细密的数字,宛如蛰伏的蜈蚣。
"取算筹!"陈九思的声音沙哑如砂纸。阿福手忙脚乱地从布囊中掏出竹制算筹,却见自家大人已撕下衣襟,将海浪波纹的间距逐一丈量记录。火把爆裂的火星溅在宣纸上,映得那些数字忽明忽暗,仿佛随时会化作游鱼窜入海中。
当最后一根算筹重重拍在木板上时,陈九思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换算结果令他喉头发紧:唐津银矿的月度产量竟高达三万贯!这个数字比朝廷密档记载的多出五倍有余,足够铸造三千副锁子甲,或是装备整支福船水师。更令他脊背发凉的是,章鱼触须所指的礁石群,正是往来宁波、琉球商船的必经航道——倭寇这是要将海上商路化作绞杀大明的绞索!
"去!立刻通知李将军,封锁章鱼礁海域!"陈九思将绘卷塞进油布包,起身时却踢到脚边的陶罐碎片。月光穿过云层的刹那,他瞥见陶片断口处凝着暗红痕迹——不是血迹,而是硫磺灼烧后的焦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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