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值钱的不是银矿,而是能划破喉咙的利器。少年眼睛突然亮了,像黑暗里突然燃起的火苗,却又很快熄灭:"可我们连刀都没有......"
松本的木屐声由远及近。阿铁猛地将少年拽到身后,自己挡在矿车旁继续挥镐。咸腥的海风从通风口灌进来,混着铁锈味和血腥气,在狭窄的巷道里盘旋。"磨洋工?"松本的刀尖挑起阿铁的下巴,酒气喷在他脸上,"听说你小子在打听银矿的秘密?"阿铁感觉脖颈传来刺痛,他死死盯着松本腰间的短刀,那是他计划中必须夺取的武器。
深夜换班时,阿铁在污水沟里捡到半块锋利的石片。他将石片塞进少年掌心,冰凉的触感让少年浑身一颤。"藏好。"阿铁低声说,"明天正午,等他们喝酒放松警惕......"少年突然抓住他的衣袖,月光从通风口漏进来,照亮少年脸上未干的泪痕:"阿铁哥,我梦见我娘了......"
第二天正午,倭寇们围坐在矿洞外喝酒。阿铁握着铁镐站在最前面,看着松本仰头灌下米酒,喉结上下滚动。他给少年使了个眼色,少年攥着石片的手却在发抖。阿铁心一沉,正要上前,却见松本突然起身,摇摇晃晃走向少年:"小杂种,过来倒酒!"
石片划破空气的声音比预想中更轻。少年扑过去的瞬间,阿铁看见那道银光直直刺向松本的后心。倭寇们的惊叫声中,阿铁抄起铁镐砸向最近的守卫,温热的血溅在脸上,竟带着米酒的醇香。矿洞里炸开了锅,铁链与刀枪碰撞的声响震耳欲聋,阿铁拽着少年往通风口狂奔,身后不断有人倒下,鲜血顺着积水漫过脚踝。
通风口外的海风咸得发苦。阿铁将少年推出洞口,自己正要跟上时,一支箭穿透了他的左肩。他踉跄着转身,看见松本捂着流血的胸口,狞笑着举起弓箭。阿铁摸出藏在怀里的碎瓷片,在夕阳下划出一道银亮的弧线——这次,温热的血是从松本的喉咙里喷涌而出。
三个月后,朝廷派兵剿灭了佐渡岛的倭寇。当士兵清理矿洞时,在通风口附近发现两具相拥的骸骨。其中一具手中紧紧攥着块银矿石,经称量恰好三钱重。而在千里之外的渔村,一位老妇人对着大海日日哭泣,她总说听见儿子在喊:"娘,我带着银子回家了......"海浪翻涌,将细沙里的银矿石越埋越深,那些用血泪凝成的故事,永远凝固在了佐渡岛的岩层里。
银血
松本的呵斥打断了他的思绪。"废物!连镐头都拿不稳?"木屐重重碾过积水,浑浊的水花溅在阿铁脚踝的溃烂处,疼得他浑身一颤。阿铁挥起铁镐,这次用力过猛,镐头卡在石缝里。木柄震颤着发麻的掌心,他蹲下身,借着岩壁上摇晃的桐油灯查看,忽然瞥见石缝深处闪过一抹银光。
心跳陡然加快,仿佛要冲破肋骨的束缚。阿铁屏住呼吸,用指甲一点点抠开碎石。指甲缝渗出血珠,混着石粉,在苍白的灯光下泛着诡异的暗红。三个月前老矿工临终的呢喃在耳畔回响:"每两银子都沾着三条人命..."那老人咳着黑血,枯槁的手指死死抠住岩壁,直到松本的皮靴将他踹进矿车,像丢弃一块破布。
"阿铁哥!"少年的惊叫刺破死寂。阿铁猛地回头,只见松本的刀尖已抵住少年的咽喉。倭寇监工嘴角挂着狞笑,油腻的头发垂在眼前:"挖到银脉不通报?活腻了?"刀刃压进少年脖颈,一道血线缓缓渗出。
阿铁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藏在袖中的碎瓷片硌得生疼——那是他用半个月的糙米从走私商人那里换来的。矿洞里的生存法则简单而残酷:想要活下去,就得学会把杀意藏在最卑微的笑容里。此刻他却无法控制颤抖的指尖,那些被倭寇烧毁的渔村、被砍头的父亲、投海自尽的母亲,像潮水般涌进脑海。
"松本大人息怒!"阿铁突然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满是碎石的地上,"小人不敢隐瞒,只是...只是怕惊扰了矿脉里的神灵。"他余光瞥见少年瞪大的眼睛,里面满是恐惧与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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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本的刀尖微微抬起,发出轻蔑的嗤笑:"神灵?我看你是被矿毒侵蚀了脑子!"但贪婪还是战胜了怀疑,他一脚踢开阿铁,俯身查看石缝。就在这瞬间,阿铁暴起,碎瓷片闪电般划过松本的手腕。倭寇痛呼着后退,鲜血喷溅在岩壁上,与银矿石的冷光交织成妖异的图案。
矿洞里顿时炸开了锅。其他倭寇抽出长刀,皮靴踏碎积水的声响混着怒吼在巷道里回荡。阿铁抓起地上的松本的短刀,反手砍断少年身上的铁链:"往通风口跑!"少年却固执地捡起掉落的铁镐:"我跟你一起!"
刀光在昏暗的矿道里闪烁。阿铁感觉左肩一凉,温热的血顺着手臂流下。他咬着牙挥刀,刀刃砍进倭寇锁骨的瞬间,听见了熟悉的骨裂声——和三年前父亲被斩首时如出一辙。血腥味在密闭的空间里迅速弥漫,呛得人喘不过气。
"快走!"阿铁将少年推进狭窄的通风口,自己转身迎向追来的倭寇。短刀已经卷刃,他的额头、手臂、腹部全是伤口,但每一次挥刀,眼前都浮现出母亲投海时白色的衣角,还有弟弟被掳走时绝望的哭喊。
通风口外传来少年的哭喊,混着海浪拍打礁石的轰鸣。阿铁的视线渐渐模糊,最后看到的松本,正举着染血的长刀狞笑。他拼尽最后的力气扑上去,指甲深深掐进对方的脖颈。恍惚间,他又回到了家乡的稻田,金黄的稻浪里,弟弟举着风车向他跑来......
三个月后,朝廷派兵剿灭了佐渡岛的倭寇。在清理矿洞时,士兵们在通风口附近发现两具相拥的尸体。其中一具手中紧紧攥着块银矿石,经称量恰好三钱重。而在遥远的中原大陆,一位商人收购了一批白银,在融化重铸时,发现每块银锭里都隐约可见暗红色的纹路,像是凝固的血泪。
有人说,那是佐渡岛的银矿在诉说冤魂的故事。每两白银重三钱,那三钱不是别的,正是无数像阿铁这样的矿工,用生命和血泪凝成的重量。海浪依旧拍打着佐渡岛的礁石,而深埋地下的银脉,仍在静静流淌着血色的银光。
银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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