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

  有些话不方便在正院多说,沈恒带着沈颂仪回到柳姨娘住的东跨院。

  没了外人,沈颂仪脸上的委屈越发不加掩饰,像从前那样拉着沈恒袖子撒娇。

  “爹爹,女儿没有质疑您的意思。可全家就我一个庶出的女儿,从小又得爹爹偏宠,夫人一向看不上我和姨娘……我们母女能指望的只有爹爹了。”

  沈恒神色稍霁,破天荒地为赵岚说了句好话。

  “这回你是冤枉你母亲了,你的婚事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精挑细选,她可一点没插手啊。”

  沈颂仪:……

  她倒是盼着赵岚插手呢!

  嫡母是个高傲又要面子的性格,哪怕再厌恶她们东跨院,这些年也没克扣过吃穿用度,更不曾打骂羞辱,顶多就是禁个足抄个经,没事别去正院碍她的眼罢了。

  她在沈家锦衣玉食过了十几年的好日子,无论相貌还是才情,自诩不比嫡出姐妹差什么,每每出门做客,见到别人家的庶女畏畏缩缩跟在主母身边的样子,不免优越感十足。

  沈颂仪和柳姨娘早就摸透了赵岚的性子,她不像别家主母那般面甜心苦,哪怕真给沈颂仪说亲,顶多就是比亲生女儿差一等,公中出的嫁妆少几千两,但绝不会给庶女塞进什么磋磨人的虎狼窝里去。

  嫁妆少一点也无所谓,反正这些年柳姨娘攒了不少私房钱,肯定都会给她带走。

  她要的是嫁入高门的风光显贵!

  结果现在她的婚事被沈恒大包大揽去了,什么精挑细选,什么眼光独到,结果给她挑个孤儿寡母穷翰林?!

  传出去都要笑掉人的大牙了!

  “这是怎么了?可是仪儿的婚事有着落了?”

  柳姨娘在屏风后面听了只言片语,眼见沈颂仪对沈恒的不满都快要挂脸了,连忙装作刚起身的样子,出来打圆场。

  她眼波柔柔地挽上沈恒手臂,“表哥,快跟我说说,你给我们女儿挑了什么好人家?”

  柳姨娘三十出头,已经生了一儿一女,眉眼间却依旧含着小女儿的柔婉情态,正是沈恒最喜欢的那款红袖添香。

  二人私下里一直以表兄妹互称,在这无人打扰的东跨院,仿佛真做了夫妻一般。

  沈恒便把齐修远的情况一一说了,见沈颂仪还赌气似的低头不吭声,耐着性子又劝:“仪儿,爹爹为了你可是把你大姐你小妹都得罪了,但爹爹说的是实话啊,你看那些勋爵之家的子弟有几个上进的?一个个就会躺在祖辈的功劳簿上,骄奢淫逸,懒惰懈怠!”

  他自得地捋了一把精心打理的胡髯,摇头晃脑:“男子汉大丈夫,唯有科举入仕,才是君子正道。”

  *

  “你们父亲自诩清流文人,向来看不上勋贵。”

  正院这边撤了饭菜,上了茶点,赵岚的教女小课堂开讲了。

  她慢悠悠品着今年的新茶,对沈令月道:“你大哥二哥都是要考科举的,所以你父亲更想要个进士女婿,将来好在官场上守望相助。”

  夫妻二十多年,她太了解沈恒的那点小心思了。

  “别看春闱三年一次,但合适的进士女婿可没那么好找。今年三鼎甲中,榜眼的儿子都上学了,状元和探花倒是未曾婚配,但这两个香饽饽可是全京城权贵都盯着的,且轮不到我们家。”

  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从二甲进士中选择。

  去掉年龄太大的,去掉已经婚配的,去掉长相歪瓜裂枣的……最后能“入围决赛”的,也就剩下三个人。

  沈令月好奇:“那父亲怎么就选中那个齐修远了?”

  外地人,孤儿寡母,在京城没房也没(马)车,七品小官俸禄低,沈颂仪嫁过去不就是纯纯扶贫吗?

  沈元嘉猜测:“难道是因为另外两个人的条件还不如齐修远?”

  赵岚勾唇一笑,点头又摇头。

  把姐妹俩都给看迷糊了。

  “剩下的两个,一个姓田,家里是全州大户,父母双全,家里兄弟姐妹十多个,家族几代经商,才供出这么一个进士。”

  “但你父亲嫌他个子矮皮肤黑,讲话口音重,又说他家里都是商贾,必定满身铜臭,不通文墨,沈颂仪嫁过去就要面对一群不解风情的亲戚妯娌,没有共同语言,日子一定不幸福。”

  “最后一个姓方,这个年轻人出身好啊,京城人士,家中独子,父亲是鸿胪寺卿,正四品官……”

  沈令月嘴快:“这不比那个齐修远条件好多了?”

  赵岚却摇头,“但你们父亲与方大人政见不合,早年因为接待西域使团制订礼仪流程,需要礼部和鸿胪寺合作,结果俩人不知怎么在左顺门外打了一架,至今在路上看见对方都要互相唾一口。”

  沈恒怎么舍得把自己的心肝宝贝嫁到死对头家里去呢?万一方家为了报复他,磋磨沈颂仪怎么办?

  赵岚一摊手,“所以啊,选来选去,可不就剩下齐修远最好了?”

  沈元嘉和沈令月彼此看了一眼,异口同声:

  “……这哪个不比齐修远好啊?”

  *

  这哪个不比齐修远好啊?

  听了沈恒的话,柳姨娘也想这么问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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