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开口说“没关系”,就听见苏衡道——
“我给您开一副杜仲膏,每十日换药一次,先外敷三个月,三个月后停药观察,届时我再给您开内服的丸药巩固疗效,估计最快也要花上半年才能根治。”
“半年?!”欧阳修微微睁大眼睛。
苏衡以为欧阳修嫌治疗时间太长,便耐心解释:“您若是早些治疗,一个月即可根治,但是您这病拖了七年,是得费些时间才能……”
“太好了!”欧阳修激动得站起,起到一半腰间一痛,又缓缓坐了回去,揉着后腰道,“我这腰真的只需半年便能根治?!”
“……嗯。”
欧阳修本是试用了一片韩琦的复方琥珀膏药贴,发现用了这膏药贴之后睡眠质量果然提高了不少,便跟着韩琦来五岳观求购。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杜仲膏我这儿没有现成的,需要花些时间制作,等做好了,还要劳烦您再过来一趟,我给您示范一下敷贴的位置,贴过一次之后您就知道应该怎么用了。”苏衡缓缓道。
“好。”欧阳修重重点头。
杜仲膏以“杜仲”为名,身为君药的杜仲自然不可或缺。杜仲性温,主治腰膝酸痛,可补肝肾,强筋骨。除了杜仲这一味药,还需白芥子、延胡索等七味药,配制起来比复方琥珀膏要复杂多了。而且,因为膏药配方中还有价格昂贵的乳香与没药,杜仲膏的制作成本亦远超复方琥珀膏。
苏衡花了好些时间才将药配齐,等制作出一批杜仲膏药贴已是四月。膏药贴一做好,苏衡便派人告知了欧阳修。欧阳修如约前来,但是脸上却眉头深锁,神色不虞。
这是怎么了?苏衡微微不解。
欧阳修甫一坐下便深深叹了口气:“小衡,你这批杜仲膏药贴可用多久?”
“够用一个月。”苏衡答道。
欧阳修摇头:“恐怕不够,可够再做多两个月的量?”
苏衡闻言一顿,联想到近来传闻,猜测道:“您可是快要离京了?”
欧阳修苦笑点头:“不错。”
第76章 第76章惠民南局
“这膏药贴,每次用五片,分别敷贴五处穴位,悬枢、命门与腰阳关为主穴,次次都要贴,这里的肾俞、气海和大肠俞穴三处穴位,每次选两处敷贴,轮换着来。”苏衡一边为欧阳修带的贴身侍从示范,一边教他如何找准穴位。
“是。”那侍从边听边拿纸笔记下。
“如今正值春季,每次敷贴二至三个时辰,等到了夏日可以将时间缩短为一至两个时辰。这期间要记得提醒你家大人注意保暖,切勿再受寒。”
“是!”
交代清楚杜仲膏药贴的用法,苏衡目送欧阳修的侍从踏上后门不远处的观桥离去,方回至观中。思及近来风闻的市井议论,苏衡不觉蹙起眉心。
“乖徒儿,这是怎么了?是谁招惹你了还是清风那臭小子又开始闹腾了?”贵生道人见苏衡回来时一副面沉如水的模样,不由问道。
苏衡缓缓摇头:“没什么。”顿了一下,他又问道,“师傅,我听说因为新政陆续实行,损害了不少人的利益,现在就连坊市之毁谤新政的言论也日渐增多。而朝堂上斥责范爷爷和富叔叔他们结党营的言论又兴起了。”
贵生道人闻言了然,向苏衡招招手,示意他过来坐下,三言两语解释不清,坐下饮茶慢慢说道。
“乖徒儿,你可曾听过《庆历圣德诗》?”贵生道人端起茶盏,撇了撇浮沫,慢悠悠问道。
“自然”,苏衡点头,“石守道的这首诗传播甚广,就连远在眉山的轼儿都从先生处听到了全诗的内容。”
当时,苏衡回家小住,苏轼还问他知不知道诗中提到的范、韩、富与欧阳等人,尤其是在边关有没有遇见过范仲淹与韩琦。苏衡也是听到苏轼问起,才陡然想起自己之前写的家书中竟从未提及范仲淹等人的名姓,只以官职称之轻轻带过,或以“叔”“伯”等字眼称呼,因此家中还不知道他与范家相交甚笃,与韩琦也有交情。
不过,既然之前未提及,事后突然提起,也有些奇怪。苏衡与他们一开始是医者与患者的关系,熟悉之后又处成长辈与晚辈的关系,仅此而已。再加上某种恶趣味,苏衡当时只将范仲淹在边关兴屯田、坚堡寨、凿水井、聚众羌等事迹告诉苏轼,却把自己在其中发挥的作用隐去了。
“范相公真厉害,要是我能有机会见上一见就好了。”苏轼目露仰慕地叹罢,旋即又皱起两条浓黑的眉毛,“那个夏竦只知迎合上意,阿谀奉承,倾侧反复,就是个大奸人!”
回忆至此,苏衡忽然明白了症结所在:“想来,是石守道在诗中一味称颂范爷爷和韩叔叔他们,还将夏大人等朝廷重臣斥为奸邪,褒贬太过,反而误事。官家该不会真的相信范爷爷他们结党营私吧?”
贵生道人哂然一笑:“石守道《庆历圣德诗》一出,朝野哗然。官家面上还是信任范公等人的,然而朝堂上说的人多了,怀疑的种子自然也慢慢种下了。若是再给一点水,估计便要生根发芽咯。”
“是不是欧阳叔叔做了什么?”沉默片刻,苏衡问道。
贵生道人玩味地笑了笑:“欧阳永叔写了一篇文章,叫《朋党论》,文章大意是,小人同利为朋,君子同道为朋,小人至朋为伪,君子之朋为真。故而小人无朋,君子有朋。”
苏衡捧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他险些忘了,欧阳修的这篇《朋党论》在也是千古名篇,但他没想到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写出来的。
“欧阳叔叔这是将朋党之事直接摆到了台面上,与天
子明着叫嚣结党合理,并自诩为君子党啊……“苏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