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免地产生一种有限被置身于无限的恐惧,就好像低级生物直面高维存在,后者的一举一动都是一场未知的灾难。
“张艺妤,你能对付这些玫瑰吗?”穆东旭问。
张艺妤如梦初醒,咽了口唾沫:“我……我试试。”
《红枫叶寄宿学校》副本结束后,她又被收容了一段时间,希望破灭后的绝望几乎令她发疯,好在她终究熬到了这一天。
负责监管她的宁絮死在了外头,诡调局各部门为最终副本的事焦头烂额,未知诡异毫无预兆地在江城爆发,正是用人之际,部分危险等级较低的收容物得以被临时释放,以毒攻毒。
张艺妤牢记穆东旭对她做出的承诺,只要她能尽全力参与处理这起被临时命名为“玫瑰灾祸”的事件,便能重获自由。
她已经被关了四年了,不知曾与她相依为命的母亲会有多着急,她必须抓住这次机会……
张艺妤小心翼翼地走进开满玫瑰的街巷,醉人的花香涌进鼻腔,令她窒息欲呕。她强压着恐惧,默念“我是鬼,不怕死”,伸手抓住一支玫瑰的花茎。
好像沉睡中的怪物被唤醒,无数长着倒刺的枝蔓缠住了她的身躯,将她向花海中央拖去,她就要尖叫,一朵玫瑰适时在她口中盛开,堵住所有噪音。
张艺妤被玫瑰拖拽着,穿过巷道,走进瑞丹深赌场。
这座两层建筑已经完全成为玫瑰的领域,看不出分毫原来的模样。
硕大的玫瑰分布在墙角和桌边,隔着薄红色的筋膜般的花瓣,隐约能看到花蕊间镶嵌的一张张人脸。
每个人都心满意足地微笑着,像是陷入了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美梦,张艺妤一步步走近,低声的絮语在耳边涨落。
“我又赢了!拿钱,拿钱!”
“嘿嘿……我住上大房子了,我有老婆了……”
“我的腿好了!奇迹啊,真是个奇迹!”
他们在梦中实现了自己的愿望,他们在梦中过上了快乐的生活,他们不再愿意醒来,回到这痛苦的现实中……
“滴滴答……滴滴答……”是水珠落下的声音。
张艺妤抬起头,看到一个男人被倒吊在天花板上,藤蔓勒进他的皮肉,造就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血液如瀑布般滴落,发出更漏般的声响。
张艺妤看到了男人的脸,是邵庆民,她和此人在行动前那个简短的誓师仪式上有一面之缘,知道他是北都总部的主任,这次行动的核心人物。
竟然……连这种层次的人都折戟了吗?
“快跑……”倒吊着的男人双目被血水模糊,听到脚步声,气若游丝地喊。
张艺妤没有跑,身后已经没有路了。身前的玫瑰花海中,一道猩红的身影从阴影中走出,冲她露出粲然的微笑:“又见面了。”
那是一个穿红色西装长裤的青年,苍白如鬼的脸庞上斑驳血迹,猩红的眼底盛放玫瑰的图景,艳丽而邪异。
他踏着玫瑰花丛上到二楼的高度,伸手从邵庆民血肉模糊的身体上采下一朵玫瑰,笑容漾开浓稠的恶意:“一个妄图驯化野兽、制造神明的愚人,最合适的结局便是养虎自噬……我能感受到你的憎恨,你想杀了他吗?”
张艺妤越听越觉得青年的声音耳熟,是那个曾经在《红枫叶寄宿学校》欺骗她又控制她,后续却对她的祈求置若罔闻的冷漠的存在。
可她又觉得陌生,记忆中的“司契”远不像现在这般张扬,恶意也不会如此狰狞外露。
“你想杀了他吗?”青年歪着头问,像是好奇的孩童。
张艺妤急促地呼吸着,过去被囚禁在收容室的经历在眼前闪现,黑暗的环境、匮乏的食物、痛苦的实验……
具体的仇恨经由时间的磨蚀变得宏观,她憎恨诡异调查局的所有人,恨他们将她当做鬼怪对待,恨他们的冷漠……如果有机会,她确实会想杀了他们。
血水在张艺妤面前凝聚成长刀,她好像一瞬间失去了恐惧的能力,愣愣地伸手握住刀柄,踏着根蔓纵横的台阶上到二楼。
邵庆民已经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却还活着,瞪大着不甘的眼睛直视张艺妤,嘴里断断续续地说着话:“不……不要相信他……他在骗你……”
张艺妤二楼平台的走到栏杆边,与邵庆民相隔半步的距离,低声道:“我不信他,我已经被他骗过一次了……但我更想杀了你。”
下一秒,她举起长刀刺入男人的心脏,颤抖的手将胸膛的血肉搅得粉碎,顷刻间血流如注。
血液顺着刀刃滑落到掌心,张艺妤好像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肩膀颤抖,小声地啜泣起来。
但她的手却像是定好重复程序的机械般,麻木地抽出刀,再扎入,再抽出……
她一边哭,一边往尸体身上捅刀,过往所有的郁结和畏怯好像都在这一刻随着血水流尽。
她从未有一刻如此清晰地认识到:她是鬼,可以杀人,不必害怕他们。
青年从始至终都微笑着观看这一场闹剧,此刻忽的像变魔术似的从怀里摸出一张黑底红纹的卡牌。
卡面上,穿红色皮衣的人影抱着扑克牌、小球之类的魔术道具,手中拎着一个装鸽子的笼子,从舞台后方匆匆跑过。似是被凹凸不平的地面绊倒,他一个趔趄,小球洒落一地,鸽子从笼中飞出。
【提线操纵无辜的诱饵,羔羊沦为罪恶的帮凶】
【起舞吧,在阴影中编织命运丝线的傀儡戏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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