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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一瓶酒见底,这一瓶全是顾弄潮看着言霁喝完的,他始终盯着言霁的动作,每当言霁将白纱撩至鼻尖饮酒时,他的眸底便会暗沉一分,等一瓶酒壶喝完,才移开视线,意味不明道:“阁下果真海量,再去拿酒来。”

  屋廊下没有旁人,但过了没多久,就有仆从取了酒壶来。

  当言霁的视线再度落在清风身上时,顾弄潮头也没抬道:“既然有阁下相陪,孟公子就下去歇着吧。”

  清风不放心言霁,但见言霁同样暗示他离开,只能一步三回头地转身走了。

  这次,换顾弄潮为两人斟酒,酒未斟满,只作半,就已止手。桌侧放着掐丝珐琅香炉,冉冉冒着一缕弯弯折折的白烟,被风一吹,散了几分,淡了几许。

  不过当酒水止声时,烟雾又随着风过慢慢凝实。

  不似来时,此时言霁的心境平静得过分。

  “尝尝,这次送上来的是柔然那边进贡的青梅酒。”顾弄潮嘴角微弯,似要透过这层碍事的白纱,看到里面言霁露出的表情。

  言霁依旧不动声色:“前段时间听闻柔然投降,莫非是那时进贡的?”

  “是。”顾弄潮知无不答,很随意地就将国家大事侃侃而谈,仿佛这些风云变幻还不及他手中棋局有趣,“不过最近他们又不规矩了些,但也跳不了太久了。”

  说话间,言霁端着酒盏浅饮一口,比寻常的酒水清冽许多,带着点涩涩的果酸味。

  顾弄潮目光悠然看着庭下的落花:“原是要留给另一人尝尝的,估摸着他会稀奇柔然送来的贡品”

  话语未完,止在一声哼笑中。

  顾弄潮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并不再多言。

  直到这会儿,言霁才能沉下心绪仔细打量顾弄潮,昨日他因心虚,每次看顾弄潮都只是匆匆一睹,害怕目光对上,明明有层白纱阻挡,就算自己看得再肆意,也不会被发现才对。

  所以这次,言霁仔细端详了顾弄潮的变化。

  他的面色似乎比记忆中更苍白了些,垂在身侧的乌发显得格外醒目,且身姿显出以前没有过的羸弱。眉宇间的邪意也不见了,藏在骨子里的冷淡变得更加鲜明。

  总体看来,因一身病意好似琉璃般易碎,任谁看了,都知道这人已病入膏肓。

  他却还在不停地饮酒。

  言霁皱了皱眉,骨节分明的手指握在酒盏上,紧了些。

  “你喝了多久了?”目光扫过角落或立或滚落的空酒壶,言霁怀疑这人从昨日喝到了现在。

  本又饮完一盏的顾弄潮闻言抬眸,弯起双眼,眼中却毫无笑意:“昨日你走后,就突发兴致喝到现在。”

  言霁顿了下。

  想问,你是想喝死吗?

  但最终他没有问,言霁陪着顾弄潮又喝完两瓶酒,这已经是言霁的极限了,过去父皇给他测量过酒量。

  不知是不是巧合,顾弄潮也停了手,没再继续吩咐人送酒过来,他往后靠在凭栏上,墨黑浓密的长睫阖落在白皙无暇的皮肤上,呼吸清浅,看着像是睡着了。

  言霁没敢打扰,静静看着袅袅的香雾。

  风又将烟吹散了。

  顾弄潮突然出声:“你叫什么名字?”

  虽说觉得顾弄潮定派了梅无香调查,但言霁还是回了:“齐雨。”这是他在邶州留给外人的名字。

  之后又是漫长的静默,言霁忍不住去看顾弄潮,这一看就出了神,直到耳边响起调侃:“我好看么?”

  言霁敛回目光:“六爷人中龙凤,自是好看。”

  顾弄潮一如既往弯着眸子,眼里没有笑意。

  “我一直有个问题想不明白。”

  言霁只看他。

  顾弄潮把玩着手指间的酒盏,接着道:“有人贪慕色相,有人贪念权势,为何我两样都有,却次次都挽不住想留的。”

  言霁垂目,看着桌面的纹路:“不知道。”

  顾弄潮似乎也没想等言霁的回答:“齐公子,如果给你两个选择,死在心爱之人的拥抱中,亦或是去到爱人已死的世界,封王立业,你会选择哪个?”

  这次,言霁有仔细思考,才回道:“死在心爱之人拥抱中。”

  “没有喜爱那人存在,就算爬上至高之位,身边也无分享喜悦之人,未免太寂寞了些。”

  顾弄潮笑道:“齐公子也害怕寂寞?”

  “不怕暂时的寂寞,只怕永远无望的寂寞。”言霁想,顾弄潮这样的人,大概永远也不会明白什么叫无望,他的人生永远都在奔程上。

  “我也是这样选的。”顾弄潮眨了眨眼,一朵花轻旋至他指尖,顾弄潮略一抬手,将它接在手掌心,动作前所未有的温柔。

  “所以我,愿意包容他的任何选择。”

  只求他平平安安。

  “天都黑了。”顾弄潮转眸望向外面,脸上挂着浅淡的笑,“一不留神,留了阁下这般久,是我唐突,阁下请回吧。”

  言霁站起身,衣袍拂落。

  走前他停了下,转头看向依然倚坐在凭栏下的摄政王,意识恍惚,恍若今夕非今夕,而是隔了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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