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逐云忽然有些恐慌。
他没有打算让南晴知道这件事情,他真的不想让南晴生气。
他跟别人不一样。
除了南晴,他什么都没有了。
他愿意迷信, 愿意以此换取南晴的健康与安宁。
这样,就算南晴在未来的某一天嫌弃他、厌恶他,不要他,收回了所有对他的偏爱和关注,胸口的疤痕至少会提醒他,他和南晴在某时某刻拥有同样的心跳。
然而南晴的情绪愈发激动,眼眶红了,抓着喻逐云的针织衫袖口,连骨节都握得青白。
“……对不起,不要生气,”喻逐云有些徒劳地开口,“我知道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气好不好?你不想看见这个,我之后就去弄掉,不会让它再出现在你的面前……”
南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忽然安静下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那么多,喻逐云什么也没听见。
然而南晴不会怪他。
听不见也好,纹身也好,这一切,都不是喻逐云的错。
南晴慢慢地松开了握住喻逐云针织衫的手。
紧接着,他清晰地看见,喻逐云的脸越来越白。
喻逐云的手指徒劳的在空中伸了两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却又不敢动作。
他几乎快疯了,黑沉沉的瞳孔里染着一点猩红,压抑着重复:“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
南晴忽然平静下来,举起手机屏幕,认真地告诉喻逐云。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
青年有瞬间的怔愣,茫然无措地看着南晴。
【是我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才会让你总是在解释,总是在道歉,总是在害怕。】
【我没有因为这件事情讨厌你,也不会因为这个跟你生气,我只是觉得很心疼,也很不应该。我的伤口不该出现在你的身上,我总是让你为我承担了太多。】
喻逐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默,他的瞳孔在发颤,甚至有几秒的涣散。
【不开心了要跟我说,而不是一个人闷在画室画画,什么事情都不告诉我。有想要的东西也要跟我说,而不是看一眼,假装自己一点都不在乎。有讨厌的东西也要告诉我,而不是让我跟这个世界一起,不停地伤害你】
南晴侧过身,抿住唇,在展示完屏幕之后搂住了喻逐云的后颈,双眸沉静地凝视着他。
【纹这个的时候,很疼吧?】
两人再度靠近,喻逐云如梦初醒般眨了眨眼睛,几乎快要捏碎骨节的手渐渐松开,轻轻地搭上了南晴的后背。
他有点艰涩地低声说:“……嗯,好疼啊。”
三个多月下来,他耳朵的情况已经很清楚了。
前两个月去了各种医院,甚至还见了从国外来的名医。他们的态度都不乐观,推荐的几种治疗方案,无一例外都要他做人工耳蜗。
毕竟他的左耳和右耳不再像之前那样只是单纯的损伤,涉及到一定神经的因素,残余听力极速下降,不是只带上助听器就可以解决的。
然而这年的人工耳蜗科技水平还有一定的局限,带上以后耳朵疼,大脑疼,好像无时无刻不在被人拳击。经由人工耳蜗而听见的声音也并不像助听器那样简单地放大,而是以刺激听神经。
也就是说,他这辈子或许都没法真正地“听见”了。
首都的夜晚大雪纷飞。
两道相似的伤痕贴在一起,南晴的眼里也含了浅浅的泪意。
知道疼还纹。喻逐云好笨啊-
刚到首都的这一天匆匆过去,南晴后来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睡的,只是一觉醒来,他蜷缩在喻逐云的怀里,双手双脚都被抱的严严实实的。
青年的侧脸冷峻锋利,好像一头守着自己宝藏的恶龙。因为失去了听力,所以要靠振动的闹铃来提醒自己时间。然而此刻南晴在怀里动了一下,他立刻就醒了,起床洗漱。
南晴好不容易才来一趟首都,上次来的时候就没时间去浏览著名的景点,这回怎么也不能错过。
喻逐云在脑海里盘算了一遍比较适合的路线,打算带南晴出去玩一圈。但他还没能说出自己的计划,便见南晴眼睛亮晶晶地举起手机,相当期待:
【我今天可以和你一起去画室吗?】
喻逐云犹豫了片刻:“画室里其实很无聊的,要不要带你出去玩?”
【不要。我是来陪你的,不是来耽误你学习时间的。】
“那我去画画,让覃伟他们带你出去玩一圈?”
南晴鼓起小脸,依然拒绝:【我只想看看你是怎么画画的。】
喻逐云缴械投降。
两人吃完早饭,按照平常喻逐云学习的时间早早地到了画室。等喻逐云一副素描都画差不多了,覃伟才姗姗来迟。
胖子发现喻逐云画室的灯亮着,目瞪口呆,嘴里叼着的包子都快掉地上了。
“嗨,小同学,你们来这么早啊?今天都不出去玩玩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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