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痛啊

  乐声未尽,喻逐云压抑而克制地抬起眼,安静地盯了好几秒,猝然转身离开。

  阴沉而孤僻的背影消失在暗色的礼堂里,徒留器材室的门前后摇晃,发出吱呀的声响。

  陈明瑞咬咬牙,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南晴,最终什么也没说,赶快往喻逐云的方向跑去。

  今夜月朗星稀。

  稀疏的紫藤花影随风摇摆,破败的枝丫晃晃悠悠地落地。花坛旁的大理石地面反射着明亮的月光,将四周衬得如同白昼。

  绕了一大圈,陈明瑞都快追吐了,两条胳膊撑着大腿不停地打颤,才看见喻逐云停下来,站在校门口的常青树下,胸膛上下起伏,脸庞隐没在黑暗里。

  他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陈明瑞也不敢上前。这段时间喻逐云的情绪似乎时时刻刻都与南晴息息相关。或是因为一个名字而暂停打人的动作,或是在南忆湾不顾一切地等,或是猛地甩上车门跑入人潮。每每陈明瑞都觉得南晴这次一定要“完蛋了”,却没想到喻逐云却一次又一次地平息了怒火。

  这次呢?

  触及到那个隐隐约约,旁人甚至连多看一眼都不敢的逆鳞,南晴还能毫发无损地全身而退么?

  树叶簌簌作响,暖黄色的光被树影切割得支离破碎。

  四周寂静无声,窒息压抑,弥漫着一股溺死的气息。

  过了好半晌,喻逐云突然开口:“陈明瑞。”

  被喊到名字的人登时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跑来:“哎,哥。”

  “我这几天不过来了,”喻逐云很平静地说,“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些东西都别买了。”

  陈明瑞一顿,那么多杂七杂八的复习资料贯穿了高一高二的各个学科,加起来大概几百块。喻逐云却给了他三千,剩下的都算作跑腿费,只要求他务必买得准确。

  可现在?他犹疑半晌:“好的哥。不过我大部分都已经买好了,你看是……”

  “扔了。”

  喻逐云疲惫地闭了闭眼,黑黢黢的瞳孔里没有半点温度。他沉默地走到自己的铃木旁,点火上车。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着了什么魔。一点点地用胶带粘好那张被宋杰他们撕毁的计划表,并鬼使神差地嘱咐陈明瑞帮他买好上面提到的所有复习资料。可能是那天晚上南晴鼓起勇气证明自己不害怕的模样,令他联想到飞蛾扑火。

  现在想想真是可笑。

  少年明明沐浴在聚光灯下,比太阳还要耀眼,身边站满了前仆后继的簇拥者。

  不过是一时兴起玩起了拯救堕落者的游戏,才会对他笑,与他说话,低声问他疼不疼。

  可悲的是,他竟然把这份温柔当了真,失了神。

  明明最痛恨这样优秀出色的人,却在发现南晴拉小提琴时,像傻子一样站在原地,痴痴地望过去。

  少年的纤细葱白般的指尖泛着淡淡的粉,自在潇洒地在琴弦上飞跃。

  鸦羽般的睫毛垂下,樱粉色的唇带着浅淡的笑意,露出的右侧脖颈如白瓷脆弱,映着柔和的光晕。

  漂亮得令人心生惊羡与惭愧。

  记忆里那个穿着燕尾服高高在上的弟弟,简直在刹那间黯然失色。

  喻逐云的心脏在不住地抽痛,酸麻至极。暗淡无光的视线落在车前未曾取下的那个白色围脖上。

  他突然扯了扯唇角,笑意不及眼底,眼神里压抑着疯狂,猛地将那沾了血的东西取了下来,狠狠地扔到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一步之遥的乐曲优美而动听,可他只是个必须靠助听器维持生活的聋子。

  南晴这样的人,漂亮,聪慧,纯洁。

  与他那个恶心的弟弟不同,恍若瑰丽的珍宝。

  他无法狠下心来打碎,却又无法用那双沾满污泥的手去触碰。

  不过这都无所谓了。

  喻逐云俯下.身,黑沉冰冷的瞳孔里没有一点光,疯狂地加速机车。他连头盔也没有戴,鼻腔很快就充斥着冰冷的空气,一下又一下,痛如刀割般淌血。

  他不傻,也不会再次犯傻。

  从此以后,他绝不会靠近南晴,成为扑火的飞蛾。

  -

  钢琴声停了许久,在最后才和上了小提琴的音。宴会厅中的探戈舞曲完美落幕,四周安静下来,南晴也重新回到了简陋的器材室内,缓缓睁开眼睛。

  天气极冷,他的手却在微微发热,爱惜地摸了摸琴。当年买琴的时候贪便宜,并没有花许多钱,这会它已经老化得有些可怜了。

  “我刚刚好像听见有人说话,是来收拾器材室的吗?”

  顾嘉禾紧紧皱着眉,收回摁在琴上的手:“是。应该是十四班的人,他是跟喻逐云一起来的。”

  顾宇彬被找麻烦的那一天,她一听说消息便匆匆忙忙地赶去了七班,一眼就在人群里看见了唇角带着嘲讽笑意的少年。

  她虽然对顾宇彬的行为又惊又怒,却更加恐惧喻逐云。

  少女立刻站起身:“我们赶快走吧,免得他们等下再回来。”

  却没料到南晴忽地摇摇头:“没关系的,喻逐云是我的朋友。他根本就不像传闻里说的那样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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