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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刘邦脾气不好,动辄怒骂,籍孺从不劝谏,也不附和,只是恰到好处地递上一杯温酒,或是适时地换掉被砸碎的砚台。

  有一回,刘邦因戚夫人哭闹而烦躁,随手抓起奏折就要掷人。籍孺无声无息地跪行上前,双手捧起一个软垫,“陛下,奏折边角锋利,伤着手就不好了。”

  刘邦愣住,奏折砸在垫子上,闷闷的一声响。

  后来吕后对审食其冷笑,“那阉人最会讨巧,连发火都要给人递台阶。”

  魏倩想了想,这藉孺可算是汉朝最省心的男宠了,史书上,关于他的记载只有寥寥几笔——

  【籍孺,高祖宦者,婉转媚上,无他才能。】

  刘邦48岁起兵,55岁登基,如今已经58了,不知他是不是与史书一般年岁故去的。

  不过也不一定,这辈子他没有受箭伤,但戎马多年,是对人的身体伤害最大的,他又不像文臣那样,坐马车,骑马,心态稳,他时不时还要带人奔袭,奔逃,冲锋战斗。

  也许到了那个时候,他就不想治了,与史书一样,比起苟延残喘,不如不治,轰轰烈烈的死亡。

  魏倩回到府里,除了朝服,她这段时日一直一身白衣。

  魏欷星月赶来,魏倩看着他,心里也一点点沉下去。“怎么了?”

  “老夫人——不好了。”

  她缓缓抬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什么时候的事?”

  魏欷星袍角还沾着夜露,低声道,“一个时辰前,老夫人突然呕血,医官说…怕是撑不过今夜了。我就忙赶来了。”

  窗外忽然传来梆子声,更夫沙哑的嗓音穿透夜色,“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平安无事。

  魏倩不可抑制的眼眶红了。

  马蹄声惊碎了长安城的夜。

  魏倩与张不疑带着人马策马狂奔,夜风掀起她素白的衣袍,像一片

  被雨打湿的纸钱。身后护卫举着的火把在风中明灭不定,照得前路忽明忽暗。

  她想起离开咸阳那个午后,她看望嫂嫂母亲,顺道去见了祖母——

  祖母倚在榻上,枯瘦的手指摩挲着她新制的夏衣,“这料子太薄,秋凉了要加件褙子。”又絮絮叮嘱,“朝中事多,你也别总伤神——”

  当时她随口应着,急着去赴吕后的茶宴。

  如今那件夏衣还压在箱底,说话的人却要走了。

  魏府灯火通明。

  魏倩跌跌撞撞冲进内室时,药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榻上的老夫人双目紧闭,嘴角还残留着暗红的血渍。

  “祖母!”

  她跪在榻前握住那只冰凉的手,触到腕间几乎察觉不到的脉搏时,她有些崩溃,死亡离别接踵而至——

  “倩儿?”

  祖母忽然睁开眼,浑浊的眸子亮得惊人。枯枝般的手指反握住她,力道大得惊人,“没事,祖母没事,莫哭…”

  一滴泪砸在交握的手上。

  魏倩张嘴想说话,喉头却哽得发疼。

  祖母的目光渐渐涣散,最后凝在虚空某处,“…均儿呢?我看见父亲了,他来接我了,真好。”

  寅时二刻,魏府丧钟响彻咸阳。

  魏无知与魏家人在赶来的路上,灵堂里,魏母带着魏均魏倩魏瑜还有长嫂与魏恢,跪在棺椁前,看着纸钱灰烬打着旋儿往上飘。

  长嫂生了个女儿,才周岁,不宜过来。

  魏瑜猩红着眼眶往火盆里添冥器,祖母平日最疼他。

  灵堂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吕后一身素缟立在阶下,身后宫人捧着奠仪。

  “孤来送送老夫人。”她看着魏倩红肿的眼,难得放软了语气,“…节哀。”

  魏倩伏地行礼,额头抵在冰冷的青砖上。

  砖缝里,一株野草正冒出嫩芽。

  当亲人逝去,无论平日怎样,都是伤怀的,更何况她接连着素衣孝服,就更难受了,生命过于短暂,信陵君魏无忌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

  就是她的祖母,祖父早就过世,是入赘魏家的,祖母生了魏无知。

  至于魏府其他的叔叔伯伯,是魏国公室魏无忌兄弟的儿子,大家族事多,当年他们要给信陵君过继一个,信陵君拒绝了,抱着女儿很是乐呵,长大为她选个人品贵重,不论身世,招进府来。

  祖母这一生虽身在乱世,却实在是个有福之人,她的父亲是个举世闻名的英雄,纵晚年被软禁于府,但对她如珠如宝。

  魏昭华出生那年,邯郸城外的桃花开得极盛。信陵君抱着襁褓中的女儿站在庭前,对门客们笑道,“此女眉眼似她母亲,日后必是个有福的。”

  三岁能诵《诗》,五岁习剑术,十岁时已能陪着父亲在宴席间与诸子百家论道。信陵君被软禁大梁的那些年,她是他膝下最伶俐的解语花。

  “阿父不必忧心,”她总把新酿的梅子酒推到父亲面前,“天下人谁不知魏无忌?纵困于此,亦是英雄。”

  信陵君大笑,揉着她发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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