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
和上辈子平治十三年的大雪,一模一样。
鹅毛一般的雪片子扑簌簌从天而降,更像是冻到冰点的泪痕,覆盖这灰沉沉的天际,沧桑又萧条。
咕噜噜——
象征大梁天子尊荣华贵的仙鹤展翅辒辌车,八马良驹拉着车,一点点消失在大雪纷飞的山路上。
赵悲雪站立在空旷的离宫大门口,遥遥的望着那渐去渐远的车队,眼神里的希冀已经全部磨灭,又恢复了一片晦暗。
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野狗。
他慢慢垂下手,手里是那方雪白柔软,却沾染了丝丝污迹的丝绢帕子……
*
从萧山离宫,到上京大梁宫,梁苒的心情一直不错,赵悲雪那一副可怜又晦暗的模样,着实取悦了他,叫梁苒打心窍里生出一股报复的快感。
辒辌车慢慢停下,车外传来苏木的声音:“君上,入宫了。”
除了苏木的嗓音,干冷的空气中隐约夹杂着呜呜的哭声,如丧考妣,悲戚痛苦。
哗啦——梁苒亲自打起车帘子,步下辒辌车。
没有了厚重车帘的遮掩,那哭声更是真切,一声叠着一声的传过来。
“呜呜呜呜——大宗伯,您要给小臣们做主啊!”
“伯爷!伯爷您救救小臣们啊!”
“小臣们一心为伯爷养犬,怎知……怎知竟然遭到了这般的无妄之灾啊!!”
“呜呜呜……伯爷,小臣们可是您的人,这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梁苒放眼望去,朝议大殿门口,聚拢着十来个臣子,果然如同苏木所说,以大宗伯为首,全都是他的亲信,知情的晓得他们是在朝议大殿门前奏本,不知情的,还以为要聚众逼宫呢!
大宗伯身边还跪伏着几个小臣,也便是太监,那几个内监颇为眼熟,梁苒一眼便认了出来,可不是昨儿个才叫苏木抓起来,关进笼子里的犬人么?
犬人便是宫中负责养狗的人,萧山离宫后面有一大片猎场,猎犬是必不可少的,自然少不得养狗的犬人。
看起来这几个犬人内监是大宗伯的人,比梁苒入京的动作还快,这会子竟然抱着大宗伯的腿哭诉,来了一个恶人先告状。
梁苒冷笑一声,将眼底的厌恶尽数收敛,闲庭信步的走过去。
“嗬——!!”几个犬人看到梁苒,登时夸张的倒抽一口冷气,从他们的表情来看,明显是回忆起了昨日梁苒的狠辣手腕。
不只是狠辣,而且刁钻,竟将活生生的人关在犬笼之中。
“大宗伯……”几个犬人声泪俱下,刚要继续告状。
梁苒先发制人,纤细双手合十,轻轻抚掌,明明心里厌恶的厉害,面上却笑颜盈盈,他如今正是十七八岁的年纪,青涩又懵懂的姿仪简直随手拈来。
梁苒笑起来,天真烂漫的说:“是你们?诶,你们怎么从笼子里跑出来了?”
转头又对大宗伯说:“大宗伯见多识广,必然见过很多关在笼子里的犬,但大宗伯绝对没见过关在笼子里的人,可有趣儿了,昨儿个寡人将他们关在笼子里,这会子怎么跑出来了?真是的,寡人还没顽够呢!”
几个犬人被梁苒说的一愣一愣,虽都是把人关在笼子里,可昨日梁苒的态度,全然不是这般嬉笑温和,那一张美艳的脸蛋,充斥着清冷与威严,不容任何人违逆?而今日,梁苒分明是一个少年天子,耽于顽乐,难成大器。
顽?大宗伯眼珠子转了转,质疑的问:“君上将他们关进笼子,是因为……玩?”
“自是了。”梁苒笑起来反诘:“不然呢?还能因为什么?只可惜……唉,他们如今都出来了。”
大宗伯昏黄的老眼转得更快,顽好啊,天子一心顽乐,朝政便是自己的了!
“无妨!”大宗伯被梁苒哄得一愣一愣,大手一挥,慷慨的说:“既然君上喜欢,便将他们重新关回笼中,不过几个犬人尔尔,那又值得什么?只要君上欢心便是了。”
“大宗伯?!”
“伯爷?!”
犬人不敢置信,大宗伯一句话,轻飘飘的便把他们卖给了心狠手辣的小天子!
梁苒的笑容扩大了,露出一脸恰到好处的惊喜:“当真?果然大宗伯最为懂得寡人的心思!不愧是我大梁的巨擘,我大梁的扛鼎之臣呢。”
“君上谬赞了。”大宗伯沾沾自喜,还不知自己被年轻的新君三言两语给糊弄了。
梁苒挥了挥手,垂眼吩咐苏木:“还不快把这几个犬人带回去,重新关入笼中。”
“是。”苏木应声。
犬人惊恐满面,不停筛糠,这会子知晓求大宗伯没用了,连声叩头:“君上饶命啊!小臣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梁苒一笑,微微俯下身与那犬人平齐,笑容温和又美艳,用只有两个人可以听到的声音,幽幽的说:“寡人说过了,你们的下半辈子只能在笼中活过,寡人……说到做到。”
苏木上前,将几个犬人拖拽离开。
梁苒直起纤细的身子,转过头来面向大宗伯,笑眯眯的说:“是了,大宗伯今日前来,不知所谓何事?”
方才的哀嚎,不过是小小的插曲,终于说到点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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