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棠知道这件事虚无缥缈,赵明斐或许此生都无法东山再起,可万一呢?
再说,此时的她也没有另外的路。
江家嫁出去的庶女还未有被退回一说,回去等着她和母亲的只有暴毙而亡。
“我不……“
赵明斐打断她:“若有一日,你心生去意,不妨直言告诉我,今夜我对你的承诺一直作数。”
至于江念棠是横着出去,还是竖着出去,全凭他心情。
赵明斐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江念棠若继续争论就是矫情。他们两人之间本就没什么感情,哪来的生死相依,说出来他也不信。
于是她顺着他的话站起福身:“谢殿下厚爱。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赵明斐轻笑了声,不再纠缠这个话题,他看了眼一旁的漏刻,转而道:“时辰不早,你早些歇息。”
看出江念棠身体僵硬,他体贴道:“今日我睡在外间的罗汉榻上对付一晚,你自行洗漱,不必理会我。等明日过后,你就在这里先安心住下,若有需要派人去告诉我,我尽可能满足你。”
江念棠直言不合规矩:“要睡也是我去外间,殿下天潢贵胄,怎能将就?”
他扬唇一笑,竟开起玩笑来:“你现在是皇子妃,我的正妻,同我地位一样,你能将就我如何不能?”
说完兀自起身,负手而去,留给江念棠一道飘逸挺拔的背影。
她眼眸微颤,浓密的睫毛如蝶翅轻扇,却掀起心口一阵风暴。
顾焱,他笑起来的样子,真像你。
净室设在东边的耳房内,江念棠故意多放了一桶冷水,泡在微凉的清水中,她脑中的胡思乱想方才沉淀了些许。
今日已经是她第二次弄混他们两人,江念棠暗自敲打自己这种大错往后万万不可再犯。
赵明斐虽被废黜,观他神色对自己也无旖念,可这并不代表她能光明正大的表示自己心里有人。
江念棠慢慢沉下身,直至水没过头顶。
四面八方的水压带来的不仅是难耐的窒息,还有绝对安全感。
时至今日,她终于可以为顾焱放肆地哭一场。
温热的泪刚从眼眶里溢出,就被微凉的洗澡水同化,无论她的泪有多少,都不会有人发现。
这段时日,她看似已经接受顾焱的死亡,实则心里始终抱有一丝期待,听江夫人说他们尸骨未存,她祈祷会不会是有人误传消息。
但不知为何,当她看见赵明斐后这丝幻想莫名被戳破。
江念棠清晰地意识到她这辈子与顾焱已是生死两茫。
碧落黄泉,不复相见。
他有几分像你,却终究不是你。
江念棠沐浴的时间是以往的两倍之久,等她惊觉时水已经彻底凉透,好在此时是夏季,即便是殿外下着雨,屋内的温度也不算低。
她急急起身穿上素白寝衣,捞了一汪水处理掉藏起来的东西,再仔细洗干净残留的水渍,推门而出时顺手披了件杏色小菱纹对襟罩衫。
重回寝殿,赵明斐已经在外间躺下,屋内仅剩一盏灯,恰好照亮她走到床榻间的路。
江念棠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缓而轻地放下竹绿色轻纱帐,慢慢躺下。
她的眼睛不由自主转到外间。
赵明斐朝着反方向睡,罗汉塌上只隐约看见一球黑。
清风阵阵,盈满床帏,轻盈的纱帐飘在空中宛如浪潮,扰乱她的视线。
忽然,她起身从床脚拿起一床薄被,轻手轻脚下榻。
江念棠小心翼翼将被衾盖至赵明斐胸口,做完后她站在一旁盯着他看得入神。
赵明斐脱下礼服换了银白色的寝衣,衣襟将喉结以下的部分包裹得十分严实,只露出两寸长的上脖颈,肌肤如瓷如玉。
他双眸紧闭,浓眉似剑,微抿的唇带出几分无情,谁能想到这样冷淡薄情的长相却是个温和仁善的性子。
凭良心说,顾焱长得没有他好看,赵明斐甚至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男子都俊朗。
对比的念头一起,江念棠便惊惶压下,再不敢多看一眼,匆匆落荒而逃。
她转身离开的瞬间,塌上人内侧广袖下紧握的匕首悄然松了松。
赵明斐睁开眼,余光捕捉到一片雪白的裙角。
夤夜时分,屋外的雨已停歇,夏蝉恢复高歌。一束银光在纱帐间若隐若现,赵明斐提着未入鞘的匕首站在江念棠床头。
他目光深邃如寒潭,不辨喜怒,浑身散发森冷的气势,与江念棠面前温柔的模样判若两人。
借着微弱的烛光,江念棠在他眼中一览无余,她身体纤瘦,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团成一团,只占了床榻一小块地方。
她的脸深埋在那浓密的乌发之中,仿佛被夜色温柔地包裹着。
他无法窥见她的眼眸、鼻梁和双唇,唯有那一小块如瓷器般细腻白皙的脸颊,在乌丝的遮掩下若隐若现。几缕湿润的发丝紧贴在她的下颌,如同水墨画中的淡墨轻描,勾勒出一段柔美而含蓄的弧度。
江念棠几乎将整个人藏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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