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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将老爷子安顿在爷爷先前的寝室。
挨着床的周老爷子,瞬间踏实了,舒服地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许薏冲了一杯蜂蜜水放到床头柜上,又顺手拧了个热毛巾递过去。
周泽言刚帮他脱掉鞋子外套,伸手去接,却一下握住了那只柔润略带暖意的小手,一瞬间,沉寂了许久的光火在胸口噼里啪啦地跳跃。
两人视线相撞的刹那,细长手指迅速抽离,空落落的掌心里,只剩下毛巾的软弱触感。
周泽言帮老爷子擦洗完毕,将被子拉高塞好,两人默契地退出去,关好房门。
屋内鼾声四起,不远处的餐厅觥筹交错,只有两人所在的廊道略显沉寂。
“邹……周泽言!”
下了楼梯,许薏慢慢停下脚步,转身迎上那双一直追随着的眼眸。
大概是因为这几天没休息好,那双偏单薄的双眼皮,褶皱叠的很深,深邃中糅杂着复杂之色。
“有话跟我说?”
许久未开口的低音炮,透着涩哑,足以令心中某个隐秘的弦又频频波动。
“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些!”
这几天,他在她以为看不到的角落里,一根接着一根地吸着烟,仿佛胸腔只有被烟雾占满,才能缓解那点的烦闷。
现在,她终于回头看他了,却并没比先前好受多少。
他似是个等待宣判的囚徒,心也跟着揪成了一团。
“这两天,我一直在努力地拼凑那些片段式的记忆,可终究还是支离破碎,很多事情夹杂其中,我需要重新去适应你的新身份,对你确实很不公平,我希望,我们能彼此冷静给予对方一个消化的时间和空间,可以吗?”
她没说多久,也没给出期限。
或许一天两天,或许几个月,再或许,就是永远!
躁动不安的心绪,在这一刻冲上顶端,周泽言烦闷地摸着口袋里的烟盒,终究还是松开了手指。
“许薏,不管你信不信,在寰宇这个项目上,我没有开过绿灯!”
他这个高位,不需要明说,也不需要暗示,下面的一帮会察言观色的职业精英,自然知道怎么不着痕迹地去迎合。
所以,那次,他跟着她出现在洽谈会现场,寰宇高管瞬间应变。
包括,面对孟敛秋的刁难,他能信誓旦旦地说出帮她兜底的话,以及初见裴添时的熟络和他一切反常的操作,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要怪,只怪她太过于愚笨。
不然,这么多年,居然到现在才发现江遇的卑劣和深沉的心机。
她是幸运的,被爸爸妈妈,爷爷捧在手心里疼着,现在被周泽言小心翼翼地瞒着,护着。
可最终,父母死了,爷爷不明不白地走了,而她最敬重的师兄,成了刽子手。
眼前,就还剩一个周泽言!
如果一切是宿命,那她怕了,更不敢赌!
“寰宇的订单,我会尽心去做!希望你不要因为个人情感,去降低要求标准,另外,你绕了个大圈,通过添哥来帮我解燃眉之急的那笔钱,我会慢慢还给你!”
“许薏!”周泽言声音沉沉,“你一定要这么倔吗?”
“不然呢?”许薏笑的凄迷,“你知道吗?我现在看我自己就像个小丑,我所以为的,靠自己独立撑起来的东西,现在回头看看,全都不是!我现在明白,江遇为什么会不平衡!”
“一个心术不正的人,即使得到了,也会不平衡,这不是你的问题!”
“可终究,在你们的庇护下,我是特殊的!”许薏目光里多了几分坚定,“我们之间身份悬殊,我也不可能一辈子都活在象牙塔里,我希望我们之间是惺惺相惜,势均力敌,而不是依附和仰仗!周泽言,我要想清楚自己的价值,你也应该回到该有的位置,不要偏爱和特殊!”
她就如一个钻进牛角尖里面的困兽,在爷爷的死因和自己的成长里不断挣扎否定。
面对富可敌国的寰宇,身居高位的周泽言,她所谓的势均力敌,可能要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或许这辈子都不可能达到。
可眼前,只能如此!
周泽言真的是被她将了一军!
退!就是放任她独自去冷静,可能冷着冷着,他也就凉了!
进!他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就是偏爱和特殊!
他在国外创业最苦的那几年,好像也没有现在这么棘手。
可眼前的姑娘,他真的舍不得让她在他这里有半点儿委屈。
“好!”
周泽言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咬在嘴上,打火机擦出钝响,他拢火点烟,红色光火照亮他冷厉的侧颜轮廓,烟雾缭绕混入朦胧月色,给他周身罩出一圈朦胧滤镜。
“除了许爷爷的事,其他都依你!”
翌日一早,本还在睡梦中的裴添,顶着一头鸡窝头,被拎起来当司机。
渐渐驶离村镇,裴添才缓过神来,余光瞅瞅副驾正拿着平板处理工作的周泽言,又抬眼看看后视镜里,后排座椅上,抱着双臂一脸不悦的周老爷子,大气也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