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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壶里的水沸腾翻滚的声响里,月韶出走的神思回了笼,拆了茶包说:“但她真的太忙了,根本顾不上女儿,发现女儿受伤,才知道女儿在学校受了欺负。

  她带女儿转了两次学,但只要在那个地方,不管是哪个学校,女儿都会被欺负。”

  鹿呦蜷握的手不由一紧。

  “还完附近邻居的钱以后,她带女儿换了城市,再次遇见了她的初恋。”

  “男人替她还了所有的钱,带她去了自己定居的城市,为了让她安心同居,将房子过户给了她。可她带着女儿住进去,还是有寄人篱下的感觉。”月韶边冲茶边说,“因为在男人心里房是自己买的,从来就没有放下过上位者的姿态。”

  鹿呦忽然想起小时候,在门口踩水玩。

  撞见月蕴溪因为想住宿的事和月韶闹别扭,她还掺和了一脚,劝月韶同意。

  以自己为例子,告诉月韶,月蕴溪在陶家是没有归属感的。

  却不知,月韶一样没有。

  她之所以那么不愿意月蕴溪去住宿,大概也是因为,如果月蕴溪离开,她在这个屋子里,可谓孤立无援。

  “然后她就遇见了你妈妈,这是她人生里,第一次结交书里说的那种,金兰姐妹,闺中密友。你妈妈经常会劝她,别做菟丝花、金丝雀,男人是靠不住的。”月韶慢慢拿起杯盖刮沫,“可她被猪油蒙了心,偏偏不信,把拯救她于水火的男人当作是她的天,她的地。

  她对男人的女儿比对自己的女儿还好。

  她……”

  杯盖敲在杯沿上,话音陡然一停。

  鹿呦皱起眉头,顺着话头追问:“她怎么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月韶深呼吸:“她听男人对正在和闺蜜争夺抚养权的老公说,只要把孩子藏起来,不让女方发现,就可以拿到抚养权。”

  鹿呦呼吸一滞,慢慢睁大了眼睛。

  而真相的一角骤然被撕开,透出的光,却是格外地刺眼,刺得她眼底不自觉地氤氲上一片潮湿。

  “她明知道自己的好朋友有多想要女儿的抚养权,却没有……没有提醒她。”

  鹿呦完全消化不了月韶的话,只觉得心情一团乱,闷在她的口鼻,让她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她颤着手拿起手边地玻璃杯,喝了早已经凉透的荞麦茶,勉强找回一点镇定,“那个朋友,是您吧。”

  月韶将盖碗里的茶过滤进了公道杯里,没有勇气直接承认,只能以无言,默认。

  鹿呦缓缓吐了口气。

  她没办法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对面的长辈当年恋爱脑,毁了她原本可以拥有的幸福童年。

  对于成年人,在晚辈面前承认自己的错误,剖白自己过往的难堪,需要鼓足太多的勇气了。

  更因为,对方是月蕴溪的母亲。

  月韶将过滤的茶水倒进品茗杯,“其实一开始,我很不赞成你们在一起,一方面,因为你们这种感情太……复杂,我不是很能接受。”

  鹿呦抿了一下唇,几分冷淡掩饰讥讽:“另一方面是您心里有愧么?”

  “是有愧,愧疚到这许多年都不敢主动联系你母亲。

  但比起愧疚,我更怕以后纸包不住火,你知道这件事,会心生怨怼,迁怒于皎皎,跟她闹分手,叫她伤心。

  与其这样不如不开始。”

  月韶双手捧着斟了茶的品茗杯递给她。

  鹿呦掐在掌心的手指紧了紧,没有接。

  “阿姨知道,阿姨这种想法非常的自私。”月韶站起身,前倾,将茶杯放在了她面前,“听你对桃桃说的那些,我很触动。

  想着总该做些什么去弥补过错,才好叫自己心安些。”

  鹿呦沉默不语。

  一门之隔的外面,是箱子摩擦地板的动静,保姆在问月蕴溪:“外面还有两箱,是放客厅等陶芯自己收拾,还是怎么说?”

  月蕴溪回说:“交给陶芯自己处理吧。”

  两人声音都不大,也衬得房间里格外地安静。

  鹿呦目光落在面前袅袅热气里,“……她知道,您这么对她么?”

  她问的是章文茵。

  “知道。”月韶说,“皎皎给我买的房子,在你妈妈和钟老师家的隔壁。搬过去的第二晚,我就跟她坦白了。”

  “她怎么说?”鹿呦问。

  问完,鹿呦才想起来,就在不久前,月韶和陶明远对峙,都还在通过实时通话,听着章文茵和钟疏云指点。

  很明显,章文茵已经原谅了月韶的知情不报。

  说不上来的感觉,觉得在情理之中,但她又难免委屈地想。

  失去她的抚养权到底不是章文茵的执念,因而才能如此豁达地原谅吧。

  如果是她,她并不想原谅月韶。

  “她说,她并不想原谅我。”月韶的话音几乎与她的想法同时响起。

  鹿呦猛然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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