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日他将死之时,若是公主,朝臣定会让会稽王即位。
这就等于把这皇位拱手送人。
谢苓也明白这一点,她深知司马佑的担忧和绝望,遂虽然怀着身孕,却也日日前往式乾殿侍奉。
事实证明还是有用的,司马佑无法上朝,连
折子都批阅不了。他不敢用宦官代笔朱批,也不敢让皇后做这些事,更不能用哪个朝臣来总理政务。
毕竟自古以来,外戚宦官专权的事不再少数,朝臣独揽大权凌驾于皇权之上的也不少。
前朝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幼帝即位,外戚宦官交替专权,导致整个王朝乌烟瘴气,迅速衰败。
思来想去一番,司马佑竟找不出个靠谱的。
犹豫了整整半个多月,他最终还是决定让谢苓代笔朱批。
一方面谢苓家世低微,与谢氏关系并不融洽,并没有强有力的母族。二来她足够听话,她的兄长也是块聪明却正直的榆木。
但这样还不够。
司马佑虽然蠢,但毕竟学过帝王术。
他想得很清楚,等将死之际,就立下诏书,命谢苓殉葬,让谢君迁摄政,引导幼帝。
有世家制衡,谢君迁纵使起了不该起的心思,也做不到专权。
但不出意外的,让谢苓代笔朱批一事,朝中反对的声浪格外大,最后还是司马佑下令处死了几个顽固,长公主站就来作保,才堵住了朝臣的嘴。
于是谢苓每日都去式乾殿念奏折给司马佑听。
*
清晨,谢苓早早起身,梳洗完毕后,便带着雪柳前往式乾殿侍疾。
初夏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殿内,映得殿内一片明亮。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夹杂着几分潮湿的暖意。
司马佑躺在龙榻上,双目紧闭,明黄锦被下露出枯枝般的手腕。苦涩的药味混着龙涎香酿成令人作呕的气味。
谢苓缓步上前,接过宫女手中的白瓷药碗:“陛下今日休息的如何?”
那宫女福身行礼,恭敬道:“回娘娘的话,陛下半个时辰前醒了一次。”
她点了点头,轻叹一声,眼中泛起哀伤。
司马佑其实早都醒了,听到谢苓的关切,他才慢慢睁开眼,抬眸看她:“爱妃来了。”
谢苓点头,走到榻边坐下,伸手为他掖了掖被角,声音轻柔:“陛下今日感觉如何?”
司马佑轻叹一声,声音沙哑:“还是老样子,浑身无力,头昏脑涨。”
谢苓内心毫无波澜,面上却依旧温柔:“陛下不必忧心,太医说了,只要好生调养,定能康复。”
司马佑苦笑一声,眸中满是疲惫:“你不必安慰朕了。朕的身子……朕自己清楚。”
谢苓垂眸,指尖微微收紧,心中却是一片冷然。她当然清楚司马佑的身子为何会如此——太后的药,王、桓两氏的算计,还有谢珩的推波助澜。这一切,早已将这位年轻的帝王推向了深渊。
她抬眸看向司马佑,柔声道:“陛下,您是一国之君,万民所系,定要保重龙体。”
司马佑笑了笑没说话,枯瘦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鸷。
保重龙体?怎么保重?
靠太医院那帮庸医吗?
他想抬手掀翻谢苓的手中的药碗,却只能将手僵硬的抬一半,又无力落回身侧。
一腔怒火无处发泄。
谢苓看出他想发脾气,却装作没有看见,舀了一勺汤药放在司马佑唇边,柔声道:“陛下,该吃药了,一会还得批奏折。”
司马佑看着旁边战战兢兢的宫女,阴着脸道:“爱妃,将这碍眼的贱婢拖出去杖杀,朕不想再看到她。”
那宫女不知为何就触了皇帝眉头,她慌忙跪地求饶,脸色煞白。
谢苓笑着点头:“是,陛下,臣妾这就让人将她处理了。”
司马佑自打病了,性子就愈发暴虐,几乎每天都要杀人。
谢苓自然不会帮他干这种丧天良的事,每次都是嘴上应着,背地里让自己人把这些宫女太监,分配到离式乾殿远些的地方。
司马佑费力侧头,看着谢苓搁下药碗,命人将哭喊的宫女堵嘴拖了下去,面色稍霁。
谢苓坐下后,他满意道:“还是你懂事。”
她笑着谢恩,给情绪恢复稳定的司马佑一勺一勺把药喂了,便走到离床榻不远的御案前坐下,从堆积如山的折子里随意拿起一本,一面为司马佑念折子上的内容,一面听他的话,一字不差的代笔朱批。
司马佑本就不是什么勤政的皇帝,再加上生病,听了一会就打起了盹,在谢苓第三次提醒他时,终于不耐烦道:“爱妃先批阅,等晚上了朕再检查。”
这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谢苓心中讥讽,面上却依旧恭敬,她点头称是。
以防吵到皇帝休息,她按照惯例,命人将折子搬到外间的书案上,继续伏案批阅奏折。
*
窗纱浸上残阳,云絮从西边宫墙漫过来,像是织锦局新染的烟紫色绡罗。檐角铜镜响了三下,太监的皂靴碾过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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