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
老王爷未曾顾及婴儿的哭闹,只是带着粗糙老茧的拇指抚过婴儿柔软娇嫩的脸颊,留下一道浅浅红痕,轻声说道,
“你生来就该是镇北王府的刀。”
“我会让你成为最锋利的那一把。”
“瑾者,美玉,亦为刃。”
妹妹不知道什么刀,什么美玉的,只是哭着,哭着,哭着。
那个妹妹,就是如今的萧瑾。
“...............”
如今的萧瑾,没有辜负老王爷和王妃的期望,是长安城名声鹊起的武将新秀,京城禁军最年轻有为的将领。
萧瑾握紧了手中的缰绳,明如皓月的眸子盛满了水光潋滟,但她心如乱麻。
戍时三刻,朱雀大街下起了大雪。
萧瑾勒马立在长街尽头,玄铁重甲凝着薄霜,少年鸦羽般的睫羽覆上了碎雪,如同琉璃一般清澈见底的瞳眸水雾雾的,映着静寂的街,和副将铠甲折射的冷光。
禁军手举的羊角灯散出昏黄的光,将将映亮她眉梢未化的雪珠,世子唇瓣薄如剑刃,偏又被雪光衬出几分梅蕊初绽时的潮红,恍若冰河裂开一道春汛。寒铁甲上露出她白玉似的下颌,生生将雪夜的寒风刺骨割裂成两段——上半截是淬着冰碴的世子威仪,下半截晃着少年人独有的、青竹抽节般的清韧弧度。
雪色潋滋间映出张白玉琢就的面庞,眉如墨画却偏偏勾着远山黛的弧度,鼻梁险峻似昆仑雪刃,偏在收梢处化作江南烟雨般的温润。
最惊心是那双眸子,分明该是少年郎的星目,眼尾却洇着桃花将谢未谢时的一痕薄红,倒像把饮过血的剑浸在了春酒里。沾了雪片的睫毛下,那双总噙着三分倦意的桃花眼此刻浸在月光里,比瓦当上垂落的冰凌还要更剔透七分。
她的容貌,俊美到举世无双。
副将盯着她长睫上将落未落的雪片发怔。世人总说世子爷长了一副惑人的祸水皮相,冰雕玉琢,专摄女子心魄。
恰好将军性子生性冷淡,几乎不近女子,否则不知道有多少女子要遭殃了哦。
“如果家中长女能被将军看上眼就好了,”副将心中暗想。
面前这位萧将军可谓是京城绝不可多得的少年郎,当朝建国功臣镇北王嫡长子,家世优越,武艺高超,深得当朝圣上器重,十六岁便被授予禁军首领的职衔,生的一副玉山将倾的容貌,可偏偏性子冷得像一座终年不化的雪山,对女子把控着合适的距离,更是不屑沾染达官贵人们的腌臜事。虽然冷漠不近人,但是部下们都明白,这位少年将军怀着作为权贵极罕见的怜悯之心和温柔。
“王副将,”萧瑾蓦然侧首,美到满天玉尘刹那间失了颜色。她抿了抿唇,“今日雪大,待巡完西市便散了吧。”少年的声音清冷,“毕竟,时近年关了。”
王副将和身边老少的将士相视一笑,将士们不由得在雪天感到由心的温暖。
世子爷惯用的曲里拐弯不直说的温情。
禁军的列队踏过街道上的琼瑶,将士们盔甲随着骏马的颠簸,间断发出金属碰撞的声响。
子时的梆子敲响,声音如水波般散开,萧瑾勒马停在了西市楼牌前。少年世子轻快地下马,未着一言。她解开马鞍旁鼓鼓囊囊的鹿皮袋,玄铁护腕碰在冻硬的皮料上,又发出玉磬般的清响。
“众将士辛苦了,今日的夜巡到此结束,”
她走到王副将的跟前,护靴在碎琼乱玉上踩出淅淅的声响。
王副将还并未反应过来时,萧瑾向他怀里塞了个油纸包。
“城南王记的蜜饯果子。带给王副将家的小女吃。王副将不是总提家里的幼女缠着要吃吗?望这包蜜饯能让她好好开心。”
王副将尚未反应过来,随即,萧瑾又勾起旁边的两个药材包,递给旁边的士兵。“听闻你家娘子最近患了风寒久不愈,这是我找人配的方子,望你家娘子早日痊愈。”
萧瑾说话的时候不自觉的带上温柔,世人皆说她冰冷,面上不轻易带笑,可只有她知道,她不得不这么做。一旦与人过分地亲近,就会招惹不该有的麻烦。
将士们的呼吸顿时变得沉重,两眼睁睁地看着萧瑾,不知是谁的刀梢撞出哽咽的脆响。
萧瑾拿出一吊用红绳串起的铜钱,递到最为年轻的一位小士兵的手上,“快到腊八了,将近新年,拿回家给弟妹添件新袄。”小士兵顿时哽咽,眼中噙满了泪水。他明明和萧瑾一样的年纪,他承认他有时并不是很看重这位和他一般年纪,尚未脱去稚嫩的将军,即使有年长的前辈和他说将军的好,他也不怎么在意。但此时,他握着给弟妹添心仪的一吊铜钱,发誓他将此生为将军效劳。
“将军怎知.....”小士兵紧握着手心发热的铜钱,萧瑾略微低头沉吟,从身上玄色大氅内拿出一截礼单,那上面记着所有将士以及家眷的生辰及近况。
风雪愈加狂了,萧瑾翻身上马时,马鞍袋里又滑出来一只憨态可掬的布老虎。萧瑾的脸颊不可见地红了红,她难得露出些窘态,“吴校尉,接着,”
她把小老虎向吴校尉怀里一扔,落在络腮胡大汉颤抖是手心里,“前不久知道吴校尉的娘子估摸着年前临盆,我找城东赵娘子的布艺铺子缝的,虎头鞋年头活计多还没有赶出来,赵娘子说赶出来会放在第三层柜子里,所以只赶出了只布老虎,提前预祝吴校尉喜得娃娃了”萧瑾笑了笑,吴校尉魁梧的身躯忍不住颤抖。不是因为天寒地冻,而是面前这位将军心底的柔情。
以往那些将领,不克扣他们的过年薪酬就不错了,哪还指望收到新年贺礼。
这个将领,朝廷是安排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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