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兔赛跑。”
“你什么品位,大晚上讲龟兔赛跑当睡前故事,换一个。”
文时以彻底被她搞懵了,他做足了心理建设,却还是低估了她的难缠程度。
“那你到底要听什么?”
“你再找找。”
“......”
大概又找了一会儿,这次文时以学聪明了,不再问丛一是否满意,而是把选择权留在自己手上,直接开口,切入故事正文。
“‘她说我要是带给她红玫瑰,她就会同我跳舞,’年轻的大学生的大声说道,‘可我花园里找遍了都没有红玫瑰啊。’”
文时以自作主张地开口,丛一本来是不接受的,但当他开口念出第一句后,她便没了意见。
他念的是王尔德的《夜莺与玫瑰》,她很熟悉,也很喜欢的故事。
她稍微有些兴致,翻了个身,转过来,面朝着文时以侧躺,安安静静地听着。
略带磁性的低沉男声徐徐地讲述着动人童话故事,身侧的落地灯投射下暖黄色的灯光,掉落在他不染纤尘的衬衫上,也模糊了他冷硬的五官轮廓,他长腿交叠,随意地坐在小沙发上,盯着膝上的手机,一字一句地念,好像带了些感情,又好像是在冷漠地复述。
“‘爱’果然是非常奇妙的东西,比翡翠还珍重,比玛瑙更宝贵。珍珠,宝石都买不到它,因为它不是在市场出售的,也不是商人贩售的东西。”
他的声音很好听,好听到丛一不自觉闭上眼睛,专注地听他讲。
但这个故事实在是太浪漫又太悲伤了,以至于听下去她的大脑和神经又开始漫无目的地思考和延展,索取到了一些有的没的的过往片段,丝毫没有困意。
“能为一朵玫瑰寻死觅活的人,必然也能冷淡地将玫瑰抛弃,可惜夜莺不懂,如同它不懂的复杂人心。”
念完了这一句,文时以停了下来,盯着手机屏幕出神了几秒,才转过头去看她。
床上的人闭着双眼,枕着小臂,静躺在幽微的灯光下,漂亮安静得如同睡美人。
原来,她不撒娇,不痛哭,不发脾气,保持沉默又静止状态的时候,是这样的。看起来,乖乖巧巧,但又带着很强的疏离感,让人哪怕虔诚着依旧不敢靠近。
皮肤光滑得找不到半点瑕疵,白且透亮,眼尾的弧度很美,小蒲扇一般的卷翘睫毛轻铺在眼下,如同蝴蝶细微的翅膀,微微地颤。
“丛一,你睡着了吗?”
他讲了这么久,甚至都有些口渴了,他想着,她总该睡着了。
见她没有回音,他随手拧开了一瓶刚刚带进来的水,还没等喝上一口,床上的人有响动。
“为什么讲这么难过的故事?”
他寻声侧过头,灯光下她并未睁眼。
故事里的夜莺为了养育年轻大学生需要的红玫瑰,不惜以生命为代价,可年轻大学生却在拿着玫瑰花表白失败后随便丢弃了那朵宝贵的红玫瑰。
很简单,也很讽刺的一个童话故事。
不仅丛一熟悉,文时以也很熟悉。
因为那是妈妈离开他回到英国前,给他讲的最后一个故事,当年妈妈用的还是原版的英文书。
伦敦不止是她的伤心地,也是他的禁忌区。
“很难过吗?”文时以喝了口水,回忆起过去已经模糊的往事,像是在自语,“小夜莺虽然死了,但它是为了它理解的爱而死的,其实挺圆满的。”
“可是它的爱,好像......只感动了自己......”丛一意有所指,声音很小,娇嗲里参杂了一小部分委屈,末了,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对吗?”
不知道,她是在问小夜莺,还是在问奋不顾身为爱痴迷的少女。
那个豁出一切,爱到遍体鳞伤的自己。
话一出口,丛一就后悔了。
坐在她窗前的男人,可是昨天才在纷飞大雪的街头,直白冷酷地揭露了她的旧伤疤,怎么会在这时候肯定她爱的价值和意义呢。
膝上的手机息屏,文时以紧盯着没有挪开视线。他听见了丛一的发问,他在思考怎么回答。
因为那不是简单的对,或是不对的问题。
他的身份,成长环境,家庭背景,注定着他必须是一个冷酷现实,又功于心计的复杂的人,所以他认为自己这样的人,理应不配得到爱,甚至不应该谈爱。
当然,他也从不奢望爱,不看重爱。
而她却与他截然相反,千娇百宠着长大,在父母的疼爱,弟弟妹妹们的拥护陪伴下顺利度过了二十几年的美满人生,虽刁蛮,任性,却热烈,直白。
就像是故事里的小夜莺,勇敢,纯粹。
人和人本来就存在这千差万别,他无异争辩,也不想区分对错,虽不理解,也不评判。
“但就算再重来一次,小夜莺也会坚定地选择牺牲奉献自己。因为对它来说,重要的不是感动谁的结果,而是心甘情愿爱的全部过程。别人怎么看,是称赞还是嘲讽,对它来说,重要吗?”
安静的夜里,他这样回答道,然后又把问题抛了回去。
听见他回答的那一刻,丛一悄然睁开眼,望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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